第80章 李重九
窗外院中海棠花開的正盛。
風吹進花香。
沈軒略停筆。
這時，嶽小萍走了進來。
“相公，又用功了。”嶽小萍體貼入微，輕輕為沈軒捶背。
自打跟了沈軒，她也時時留心，漸漸認得了許多字。
“相公這可是給三公主寫信？”嶽小萍難以相信。
她一直以為，吳靈就是沈軒認識的最高貴的女生了，沒想到他居然都認識公主。
“是啊！”
沈軒也沒有隱瞞，他知道嶽小萍又要催自己納妾了。
前些日子，去拜過送子觀音，但嶽小萍的肚子依然沒有起色。
這是嶽小萍的心病。
她總是覺得對不起沈軒。
“相公你接著寫，我看著！”
嶽小萍沒有吃醋，也沒有生氣。
“……近幾日，我有腿傷在身，行動不便，與趙寡婦一同研發了洗發露、沐浴露，還有毛巾！連同洗衣用的肥皂與洗臉用的香皂，並一並給公主寄去，期待公主滿意！”
“送公主一首詞：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三公主，我腿傷還需些時日，這幾日心思微動，欲寫一篇小說名為《紅樓夢》，待我寫完幾章，下次寄你以供消譴。”
寫到這裏，沈軒停了筆。
回頭見嶽小萍有些失落，便問她是不是不高興了。
“如果娘子不高興，這信就不寄了。”其實沈軒並沒有想要高攀的意思，他隻是在與衛思君書信往來中，體驗到了筆友的樂趣。
嶽小萍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不高興，隻是你剛才寫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覺得你寫的真好。”
沈軒將信折起，交給嶽小萍，說道：“你幫我寄出去吧。”
這是一種信任。
如果嶽小萍不寄，以後沈軒就不和三公主聯係了。
嶽小萍小心收起，便退了出去。
清靜的午後，讓人昏昏欲睡。
沈軒坐在書房裏發呆，而後李重九就走了進來。
一如即往的龍鍾模樣。
“舉人老爺。”李重九開口，他的聲音如同他的年紀，蒼老如同枯樹。
沈軒回頭，看到李重九倚門而立，便問道：“有事？”
“我想支些月銀。”李重九說。
沈軒想了想，回道：“不是剛發的月銀嗎？”
“還了上個月的酒錢，已經沒有了，這個月我沒酒喝，想預支些銀子。”
沈軒有點反感。
喝酒本是一種消譴，可是像李重九這樣的人，年紀都這麽大了，居然還酗酒如命。
“好，你去找我家娘子支取吧。”沈軒揮手。
李重九抱拳：“謝舉人老爺。”
沈軒看到，李重九喜笑顏開，出門時下台階一步踩空差點摔倒。
不過，李重九搖晃的身子，好像不倒翁似的又站直了，依舊搖晃著走向了院門。
沈軒深吸一口氣，聽著外麵蟬聲陣陣。
要不要換個門房？
李重九的確是老了。
最後，沈軒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想到李重九無兒無女，如果趕他出去，他便無家可歸。
靜下心來。
再展紙墨。
沈軒開始著手寫《紅樓夢》。
前世的沈軒最喜歡這本書，對於書中的情節倒背如流，依照記憶再寫也非難事。
半個下午，沈軒就寫下了第一章。
落日將近。
前院突然傳來一陣叫聲。
沈軒聞聲而出，看到李重九倒地不起，嚇壞了沈小玉，幾個家丁也不知所措。
“這是喝多了。”沈軒搖頭，讓人抬他去房中醒酒。
晚飯時候，嶽小萍對沈軒說道：“李重九年紀太大了，不如我們給他些銀子，打發他回家，我怕……”
雖然嶽小萍的話沒有說完。
可是沈軒知道他要說什麽。
“還是留下他吧。”
沈軒要看對待什麽人，他打從心裏同情李重九。
老無所依。
嶽小萍隻是擔心李重九突然死掉，也並沒有惡毒的想法。
見沈軒堅持，她也就不再說了。
飯吃到一半。
李重九就走了進來，依舊哆嗦著，像隨時都會散架似的。
“舉人老爺，今天我喝的有點多。”
“以後我會注意。”
李重九一邊說，一邊看向飯桌。
瞧他那樣子，像是八輩子沒有吃過飯。
在沈軒家裏，下人與他們吃的不一樣，但夥食絕對不差，有魚有肉，有雞有蛋。
隻是李重九睡過了頭，沒有吃上飯。
此時餓得肚子咕咕叫。
“一起吃？”沈軒說。
“好！”李重九想也沒想，就坐上了桌。
別看他平時顫顫微微，沒想到吃起飯來迅捷如狼。
風卷殘雲一般，把菜吃了個淨光。
打了個飽嗝。
“舉人老爺，我吃飽了。”李重九說道。
“不如說你吃完了。”沈軒笑道：“以後少喝些酒，多吃些菜，要是吃不慣你們的飯菜，就來我這裏吃。”
“當真？”
“騙你是狗。”
“你才是狗！不對，你是舉人老爺。”李重九自己都笑了。
雖然李重九有些不分主仆，但沈軒並沒有討厭他。
他在家裏做事，就要對他負責。
對待老人，要多些寬容。
“舉人老爺，你不怕我？”李重九問。
“怕你幹嘛？”沈軒在笑。
“不怕我死在你家裏？”
“你死了，我就找人刨坑把你埋了，不會讓你暴屍荒野。”
“好！”
李重九這一聲好，可謂是中氣十足，與他平時顫抖的樣子截然不同。
“不過……”沈軒又說道：“沒人幫你送終，你也不要指望我。”
“舉人老爺，我沒有奢望過。”
“你真是子林叔的遠房親戚？”
“算是吧。”
李重九說著，從腰間解下酒葫蘆，擰開蓋子又喝了一口。
“劣酒，淡而無味！舉人老爺，要是你有好酒，記得分我一些。”李重九退了出去。
嶽張氏說道：“好姑爺，你真的打算留下他嗎？”
“君子一言。”沈軒決定了。
嶽張氏還想再說些什麽，沈軒笑對她說道：“娘，你就不要操心了，李重九太老了，趕他出去，他會餓死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