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假借天威退宵小

往宮裏送的份額……

這樣的詞匯,在場的藍田縣公差平生第一次聽到。

若是其他的場合,他們或許會羨慕,會嫉妒。

可今天他們大鬧太平莊,直接成了毀掉貢品的責任人,不少人都直接嚇尿了。

畢竟武德九年才過去幾年?

李二殺弟弑兄,威逼親父的凶名還未遠去。

在這個時候得罪了宮裏,誰知道會不會惹來雷霆之怒以及殺身之禍?

怎麽辦?

官差們,慌了!

但也有人不信邪,牢頭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他麵色慘白,兀自嘴硬道:

“不可能!絕不可能!”

“誰知道你拿的什麽劣酒來糊弄人?”

“老子就不信,你這齪廝鳥有本事造出送進宮裏的貢品!”

楊凡臉皮修煉還不到家,還有些不自在。

錢道人卻臉不紅心不跳的冷笑道:

“這酒還真就是烈酒,不過不是低劣之劣,而是猛烈之烈。”

“你信不信又有什麽關係?這等烈酒是當世第一的美酒,就憑你這身份地位,一輩子沒聽過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嘛?”

錢道人罵的不客氣,完完全全是在鄙視這些公差。

但人就是這麽賤!

這些公差不但沒覺得錢道人囂張狂妄,反而覺得他罵的非常對!

是啊,他們這些公差,連吏員都隻有帶頭的那幾個才是。

而且還無品無級,都是流外四等以下的賤役。

若不是今天闖禍,他們都根本不知道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酒香如此濃烈的烈酒啊!

公差更慌了,一個個都臉色蒼白,手腳發軟。

身在公門,這些人自然越發的敬畏權力。

僅僅一個藍田縣大令就能主宰他們的生死,更何況這次得罪的還是宮裏的貴人?

牢頭也絕望了,隻是嘴巴裏還在徒勞的頑抗: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都已經帶上哭腔了。

楊凡最惱恨的就是這個牢頭,幹脆下令道:

“福堂,你去左耳房中,將方桌上的東海玲瓏剔透無色水晶杯拿來,給這些土棍開開眼。”

王福堂有些糊塗,什麽東海,什麽玲瓏,什麽無色,什麽水晶杯?

他沒聽過啊!

錢道人倒是在楊凡提純酒的時候見過,他怕王福堂不知輕重,主動請纓道:

“莊主且慢!水晶杯貴重無比,讓這小子去,毛毛躁躁的,不免不夠穩重,若是損壞了,怕是損失不小。”

“不如讓老道親自去走一趟。”

楊凡一想也是,點頭道:

“好,速去速回!”

錢道人答應一聲,以不符合他年齡的速度轉身就跑。

莊戶們麵麵相覷,互相之間開始打探起來:

“這個水晶杯是什麽寶貝,你見過嗎?”

“不知道,不過莊主這麽有錢,應該是真的吧。”

“對了,劉家的小荷花,你不是莊主的貼身人麽?你見過沒啊?”

“我,我見過一眼……”

被追問到的小虎妞偷偷看了楊凡一眼,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就兩眼放光一樣開始描繪,兩隻手一陣比劃:

“那水晶杯這麽大。”

“裏麵裝什麽,從外麵看的一清二楚。”

“真的,一點顏色都沒有。”

大家夥聽得稀裏糊塗,不知道她說的是個什麽玩意。

那些公差們也略微鬆了口氣——說不定隻是兩個鄉下土包子不識貨,把個普通的器物當寶貝了呢?

可當他們看見錢道人鄭重其事的捧著寶貝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集體抽風了一樣,幾乎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嘶~”

果然是水晶杯!

果然很玲瓏剔透!

透明無色!

說是東海特產,十有八九是真的。

一群人圍在錢道人身邊,卻無人敢靠近一步,就連呼吸都輕了許多,似乎鼻息重了點,都會把這寶貝吹掉到地上一般。

楊凡肚裏狂笑,滿滿的都是優越感。

不過是個中學實驗室使用的燒杯而已,就把這些人都糊弄的如臨深淵,如見至寶一般。

至此,公差們再也不懷疑楊凡的身份,都以為自己衝撞了宮裏的貴人……的親信。

牢頭已經絕望了,腦瓜子裏嗡嗡作響,心裏一片茫然。

其他的公差也是惴惴不安,不知道這滔天大禍什麽時候會降臨。

唯獨肖捕頭腦子轉得快,手裏的鐵鏈子一抖,跨啦啦一下把牢頭捆了個結實。

其他人還在懵圈,肖捕頭已經開始義正辭嚴的訓斥了:

“好你個牢頭,都是你這廝造謠生事,汙蔑太平莊楊莊主!”

“現在闖下如此大禍,少不得要請你到大令的大堂裏去走一道了!”

其他的公差也是如夢初醒,嘩啦啦一下圍上去無數人。

有人對著牢頭拳打腳踢,有人也學著肖捕頭一樣,迅速翻臉:

“我早就看出來這廝不是個好人!”

“不錯,都是這廝在無事生非。”

“快快快,把這賊廝鳥拿下,交由大令發落。”

……

公差們分工明確,業務嫻熟,三五下的功夫就將牢頭捆成死豬一樣。

而且害怕他胡亂叫嚷,還很貼心的把嘴堵死了。

楊凡看得好笑,又覺得有些可悲。

錢道人小心翼翼的將燒杯交給楊凡,而後板著臉訓斥道:

“既然是這廝作亂,自有大令處置,不過爾等在我太平莊鬧事,該擔的責任,自有宮裏的貴人發落。”

肖捕頭等一種公差心裏發苦,麵上還要陪笑,草草的拉著牢頭走了。

等公差們走遠了,錢道人腳下一軟,險些坐到地上去。

楊凡好笑的扶住他,取笑道:

“你這老道剛才不還挺豪橫的嗎,怎麽現在嚇成這樣了?”

錢道人長歎一聲,小聲道:

“莊主,你快收拾好東西逃走吧。”

楊凡有些莫名其妙:

“我為什麽要逃走?”

錢道人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私收部曲、假借皇家威名,哪一個不是要命的大罪?”

楊凡有些無語,想了想說道:

“如果王福堂這六個部曲的事沒人追究,也就沒關係了對吧?這種事不應該是民不舉官不究的嗎?”

錢道人氣的跌腳:

“那你這假借皇家之名,罪行不是更重?”

說到這一點,楊凡就笑了:

“你怎麽知道,我就沒給宮裏供貨呢?”

錢道人傻眼了,再看看地上的葫蘆碎片,似乎空氣中也還有著未散去的酒味,瞬間感動的無以複加:

“莊主,這,這,這如何使得啊?”

楊凡看著眼淚汪汪的錢道人,更加無語了,心說“我就給宮裏供應個造麵膜的玻尿酸,你個老道人哭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