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關前守備
看著孫傳庭在親兵攙扶下,走出白虎節堂,周世顯就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涼透了。
孫傳庭已經失去鬥誌了,他的心死了。
難道曆史,真的無法改變?
“絕不!”
周世顯咬了咬牙,一個箭步躥出,在白虎節堂裏快速翻找著。
熱汗從額頭滴落,終於在一堆案卷底下,找到了那枚代表天下兵馬督師的帥印!
往身後看了看,周世顯一個眼色,十多個親兵會意守住大門,不放任何人進來。
緊接著又拿起一張宣紙,周世顯眼中,亮起異彩,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
研磨,拿起狼毫,周世顯強忍著心髒狂跳,在宣紙上快速落筆,左右都是館閣體,普通人也分不出差別。
“升,錦衣親軍指揮同知周世顯為關前守備,節製關前兵馬。”
偽造了這份任命文書,周世顯將自己升為關前守備……一不做二不休,將督師大印狠狠的蓋了上去!
輕輕將督師帥印放了回去,將任命文書揣好,十餘人翻身上馬快速離開了這白虎堂。
守備並非官職,而是一個差遣官,並無具體品級,並且是督師可以直接任命的,也就是臨時派遣的一個職位。這是大明軍製的一大特色,官小權大,或者官大權小都是常有的事。
周世顯給自己的差遣,是負責潼關正麵的防禦,眼下這是當務之急。
“希律律!”
懷揣任命公文,十餘騎快馬加鞭趕回關牆。
兩天,滿山遍野的秦軍潰兵,整整兩天時間都在瘋狂湧入潼關,將他們麵前一切阻攔的力量碾碎。
甚至於為了早一刻逃入潼關,還爆發了大規模的械鬥。
兩天來,周世顯和鳳威營上下,總算是見識到了人在絕境之中,想要活命所爆發出來的巨大力量。
年輕的鳳威營士卒睜大眼睛,瞧著這些瘋狂的秦軍,一個個大惑不解,這些潰兵若是用這股力量,去和大順軍打仗,隻怕是大順軍隻有逃命的份。
他們為何不敢轉身與順軍拚命,卻衝著同袍動刀子?
這問題沒人能回答,兩天來,周世顯感悟良多。
戰爭打的是什麽,是民心,是軍心。
兩天後的傍晚,殘陽如血。
大部潰兵湧入了潼關,留下了一地狼藉。
關前,周世顯挎著戰刀默然肅立,身後是他的鳳威營。
如今督師大營一片混亂,總兵,將官都跑的沒影了,自然也不會有人來查證身份真偽。
夕陽下,山野之間,隻剩下稀稀拉拉的潰兵,東一團,西一簇,踩著泥濘的土地往潼關撤退。
這些人多是傷兵,輔兵,跑不快。
更可怕的事情是遠處,再一次,傳來了詭異的戰馬嘶鳴聲。
“希律律!”
戰馬嘶鳴聲,十分高亢,隔著幾十裏遠都清晰可聞。
李遷色變,湊過來道:“是闖賊輕騎。”
大順軍輕騎尾隨秦軍潰兵,這一路追殺,算一算,足足追殺了四百裏遠,這都追到潼關城下來了。
周世顯點點頭,瞧著山路上成群結隊走來,嚇破了膽,全無鬥誌的潰兵,低低道:“拒馬!”
麾下士卒將左右兩側,以原木打造,蒙著鐵皮的拒馬木樁推動起來,向一起合攏,拒馬之上纏繞的鐵絲散發著寒光。
周世顯又一個眼色,李遷拔刀出鞘。
“鏗!”
李遷的破鑼嗓子,嘶吼著:“止步!”
嘶吼聲在關前回**,成群結隊的潰兵被拒馬阻攔,紛紛停下,被拒馬阻擋在關前的潰兵越來越多,頃刻間咒罵聲響成一片。
“直娘賊!”
“敢攔你爺爺,不想活了!”
罵聲中,周世顯臉色陰沉,徐徐道:“越線者,死!”
隨著一個死字出口,冰冷沒一絲溫度。
“嘩!”
拒馬後方鳳威營士卒齊齊上前一步,架起火槍橫隊,一排黑洞洞槍口正對著潰兵。
一瞬間,咒罵聲停歇。
不久,一個將領模樣的中年人,帶著一群殘兵,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打量著周世顯和鳳威營,臉上露出一絲狐疑。
中年將領衝著周世顯,抱了抱拳道:“這位兄弟,請打開關城,行個方便。”
周世顯冷冷看著他,不言不語。
中年將領左右,一個胡子拉碴的校尉上前,破口大罵:“混賬東西,眼瞎了麽,不認得我家大人?”
李遷不理這套,冷喝道:“牙牌!”
中年將領揮了揮手,倒是個沉穩的性子,他揮退了暴躁的部下,從懷中取出一塊牙牌,遞了過來。
李遷驗過牙牌之後,呆了呆,湊過來低低道:“大人,這位是……薊州總兵白大人。”
周世顯看了看牙牌,心中如一道閃電劃過,此人竟是一代明末猛人,大名鼎鼎的白廣恩。
他心中豁然開朗,明白了點什麽。
這個白廣恩本是流寇出身,與李自成有些交情,早些年被明軍圍剿,他兵敗投誠,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搖身一變成了大明的總兵。
這在明末是常態,這是個典型的兵痞,有兵便是草頭王。
後來他跟隨洪承疇出關,與八旗打仗,洪承疇被俘,十三萬明軍全軍覆沒,此人竟然率部完好無損的逃了回來.
可見此人的逃跑功夫,實在是一流,想必是第一個逃跑的吧。
曆史上關於此人的記載,十分混亂而又自相矛盾,有人說,此人率軍跟隨孫傳庭決戰順軍,卻又在陣前倒戈,導致孫傳庭全軍潰敗。
卻不知為何,又在潼關被大順軍攻破之後,孫傳庭戰死,此人竟然又神奇的從潼關逃回了關中。
更神奇的是,此君竟然在潼關失守短短一個月後,投靠了李自成,又成了大順朝的桃園伯。
再後來,此君在山西兵敗,又投靠了滿清,成了正牌子漢軍鑲黃旗。
用三姓家奴,都不足以形容此人的無恥。
周世顯心思電轉之間,似乎明白了點什麽,潼關是怎麽丟的,曆史上是個謎。怕是和這個白廣恩,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督師孫傳庭都戰死了,他還能活著逃回關中,還能和李自成把酒言歡……若說是其中沒有什麽貓膩,你信麽?
他沉吟不語,白廣恩卻已是不耐,冷道:“這位兄弟瞧著麵生的很,哪一鎮的?”
周世顯定定的看著他,緩緩將錦衣衛腰牌取出,亮了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