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忠心耿耿

劉德然從裏麵走出來,對正在不知所措的王隗說:“王家主,皇上有請。”

王家主?太原王隗?葉葆四有點反應過來了,看著王隗走出屋子,問皇甫酈:“太原有幾個王家?”

皇甫酈微微一笑說:“三個王姓的望族,其實都是一個祠堂分出來的,王隗是王允的大哥,也是大家族的家主。葉掌櫃好大的氣場,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一分鍾前,還在左顧右盼的葉葆四深刻地體會了一把思維跳躍的刺激,現在擔驚受怕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盡早離開這個鬼地方;何進對自己再器重,那也比不上何進的得力臂膀王允,自己一個平民在豪門家主麵前擺譜,傳到洛陽何進非揍自己不可。

王隗走進房間,意外地看見隻有劉辯和楊亮坐在一張圓桌前,劉辯臉上洋溢著謙遜的微笑楊亮示意王隗在圓桌的另一側坐下;這讓王隗有些不安了,楊亮跟劉辯是師兄弟,關係熟稔沒有問題,自己難道也能享受這樣的待遇?

王隗不是不敢,而是無法預知他這樣做後的結果;劉辯再度做出邀請:“坐,今天隻談生意,沒有什麽家主,也沒有什麽名士,在坐的隻有生意人;如果王隗你不願意放棄什麽家主的身份,也不想被拋到風口浪尖,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王隗還在思考的時候,劉辯的親兵已經開始上菜了,紅燒肉、爆炒豬肝、白切羊肉、蘑菇燉雞、木耳炒蛋、炒青菜;劉辯竟然拿豬肉待客,王隗眼神中露出一絲懷疑,這是故意的,還是劉辯就這麽隨意?

發現王隗吃驚的眼神,楊亮應景般地問了一句:“王家主有忌口?”

王隗忙搖頭道:“楊亮你誤會了,我隻是有些奇怪,這個豬肉……”

劉辯毫不在意地說:“我喜歡吃豬肉。”

王隗如釋重負,微笑著說:“其實我以為,豬肉的口感太差。”

不愧是一家之主,王隗很坦然地告訴劉辯他也吃過;劉辯雙眸柔和了不少,似乎多了一絲淡淡的回憶:“豬肉的味道其實一點也不亞於牛肉,隻是現在的豬……不說了,你嚐嚐我們得意樓紅燒肉的味道。”

王隗沒有扭捏,直接揀了一塊五花肉,在劉辯的注視下慢慢吃了起來;王隗驚訝地發現,肥肉幾乎入口即化,整塊肉的味道香甜濃鬱。王隗吃完後,放下筷子,隻說了兩個字:“佩服。”

劉辯淡然一笑,帶著些許的得意說:“我的夢想其實很簡單,就是讓所有人都能吃上美食;一年以後,我再請你吃紅燒肉,興許更加適合你的口味。”

劉辯看上去胸無大誌,也不能說胸無大誌,讓所有人都吃上美食,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情懷;要知道現在大漢多少人吃不飽飯,劉辯的願望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夢想。

王隗不想和劉辯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直入正題道:“皇上說笑了,不過我相信得意樓的生意肯定會越來越好。我想皇上知道,大家族的關係很複雜,我保證我自己沒有鐵礦石的生意,隻是鐵礦的事我愛莫能助。”

王隗說完,看到劉辯沒有惱羞成怒,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而皇上的另外一個要求,似乎更難實現,外麵大將軍已經派了人來……就算我不加入太原商號,也阻止不了太原商號的成立。”

王隗說話不急不躁,其實並不出乎劉辯的意料,別看王允在外麵混得風生水起,真正能支持一個家族屹立不倒的是王隗;以王隗的年紀,這一輩子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取舍,拒絕過多少看上去莫名其妙其實暗藏玄機的好意,怎麽會輕易被自己糊弄。

劉辯沒有怪王隗油鹽不進,甚至臉上沒有絲毫怒意,點頭說:“我理解你,可惜啊,我已經和盧植、蓋勳說了,我要汾陽邑,並州商號不是來拿並州人錢的,我們是送錢來的。”

劉辯的話讓王隗忐忑,難道劉辯另有所圖?想到這裏,王隗猶豫起來,遲疑地問道:“皇上還是打算繼續並州的戰事?”

劉辯被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問難住了,想了大約有五分鍾,劉辯才抬頭說:“鮮卑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不可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盧刺史不會藏鋒於袖,並州商號也不會讓盧刺史獨木難支。”

聽到劉辯這麽說,王隗尷尬說道:“果然,皇上才是支持這一切的動力,隻是皇上真的認為鮮卑不堪一擊嗎?”

劉辯笑了:“鮮卑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魁頭的損失很大,這就給其他實力強勁的部落造成了可乘之機,就算是無法取代魁頭的單於之位,但是東部和中部的兩位大人自立是遲早的事,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魁頭顧不上他們。”

王隗無話可說,恐怕鮮卑各部都和自己一樣,以為盧植是要一鼓作氣把鮮卑趕出並州,沒想到劉辯和盧植的底牌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回事;假如鮮卑一分為三,想要再次統一,就將是一件遙遙無期的事,檀石槐那樣的雄主即便是在中原也要幾十年才出一個,鮮卑在一二十年出現的可能性就更小。

劉辯現在才十五歲,隻要盧植對鮮卑保持五年的壓力讓鮮卑分化,劉辯有足夠的時間,如同漢武帝驅逐匈奴一樣把鮮卑趕得遠遠的;這份眼光讓王隗害怕,王隗忽然間明白了,來並州的這些人是真的不打算走了,最起碼是這幾年不可能走了,劉辯就是在告訴自己,他們也是主人。

王隗出去的時候麵色沉重,讓葉葆四和皇甫酈都吃驚不小,讓葉葆四慶幸的第二位是皇甫酈,自己還有足夠的時間去考慮,是不是與劉辯攤開底牌,那是何進以防萬一的手段,也是葉葆四在並州的護身符。

皇甫酈對劉辯還是充滿尊敬的,等聽說何進要搞太原商號,劉辯竟然說自己無力阻攔,皇甫酈冷著臉道:“皇上,這一點都不好笑。.”

劉辯樂嗬嗬地說:“你沒被氣糊塗吧,要是心裏窩火就大叫兩聲,何進現在可是大將軍,就是令叔皇甫嵩在軍隊和糧草上都需要何進的支持;我在並州也是一樣,值得為一個商號大家翻臉嗎?”

理是這麽一個理,可是生意上的事誰能預料,況且皇甫酈經商的目的和劉辯一樣,很大程度是為了給皇甫嵩提供資金和物資的支撐;皇甫酈臉色陰了下來:“皇上,我明白,你是看在親情上麵,你一定有扭轉局麵的手段;不為別的,就為涼州那些在浴血奮戰的將士,你說個辦法。”

皇甫酈的話有些出格,楊亮忍不住提醒一聲:“皇甫酈,注意你的言辭。”

而劉辯似乎根本就沒在意,反倒是用眼神示意皇甫公子稍安勿躁:“為什麽你要來做鹽的生意?說起來,涼州不產鹽。”

劉辯根據自己看過的資料與東漢的地圖反複比較,估摸著西夏的鹽池應該在上郡的某個地方,對於皇甫酈這麽有底氣,劉辯心裏其實有點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推測錯了,鹽池在涼州的某個地方。

皇甫酈苦笑道:“難道皇上就這麽想著奚落在下嗎?其實,班家也知道……在羌中道有鹽,這也是羌人和韓遂互相勾結的原因,我經手的鹽,是巴蜀的鹽,不瞞皇上,是益州牧劉焉的關係。”

“原來如此,我問你,要是大將軍阻止劉焉給你食鹽,會是什麽結果?”劉辯淡淡地問道;麵對劉辯的質問,皇甫酈唯有沉默,除非劉焉或者皇甫嵩強硬表態,何進才有可能讓步,否則皇甫酈自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辯自顧自地繼續說:“劉焉是一個雄心勃勃的人,要是令叔開口,一定會和何進杠起來;我指一條路給你,就是河東的鹽,到並州來運輸更方便,成本更低,安邑還有鐵礦石,你要是能說服董卓,可以一起運過來。”

皇甫酈聽著劉辯的分析,眼睛一亮,劉辯的話有足夠的道理,葉葆四的鹽就是河東鹽;皇甫酈從官府是弄不到河東鹽的,可是董卓是河東太守,皇甫嵩的兒子皇甫堅壽跟董卓有交情,並且是過命的交情。

不過皇甫酈是不會告訴劉辯的,還是擺出一副死硬到底的模樣:“皇上,隻要你收,鹽怎麽運來是我的事。”

劉辯玩味道:“朝廷對於皇甫嵩來說是一個依靠,隻要他不放手涼州的兵權就不會有什麽危險,即便他是董卓的眼中釘肉中刺,董卓也不敢玩真的。否則就會影響到你的生意,我要在並州建幾座城安撫流民,你把食鹽運到那裏去,然後我用商品折價給你。”

皇甫酈原本還想說幾句硬氣話,但實在是說不出來,最好氣短道:“生意上的事沒問題,可是家叔那邊,我愛莫能助。”

“不難。”劉辯笑道,此刻劉辯已經有十足的把握讓皇甫酈動心,至於皇甫酈能否說服皇甫嵩,在劉辯看來並不重要;劉辯需要的是皇甫酈這樣的人才,至於皇甫嵩,劉辯沒考慮過自己能折服那個老家夥,隻打算用錢砸。

劉辯喝了一口茶,平心靜氣地說道:“並州的事很快就會結束,等我回到洛陽,會想辦法支持涼州的戰事。”

皇甫酈冷不丁的吸了一口冷氣,劉辯都說到這個份上,要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日後皇甫家恐怕有的是小鞋穿。皇甫酈隻能表態:“皇甫家對大漢忠心耿耿。”

“我明白。”劉辯認真地說:“當初令叔和閻忠的一番話,足見赤誠,你告訴皇甫嵩,我相信他。”

閻忠曾經勸皇甫嵩把握機會稱帝,皇甫嵩沒聽,嚇得閻忠連夜棄官逃走;皇甫酈隻知道閻忠是皇甫嵩的好友,後來似乎不打來往,皇甫酈並不清楚其中的細節,隻好含含糊糊地支吾過去。

楊亮心中一動,閻忠在廣宗棄官不明不白,難道其中另有隱情,可皇上又是怎麽知道的?在劉辯身上的傳奇色彩太重,楊亮見怪不怪的同時,其實一直在思考,劉辯從哪裏獲得的知識。作為一個學霸級的人物,楊亮根本不相信天賦能夠涉及這麽多方麵,隻是這個謎,讓楊亮有種無奈的鬱悶。

誰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六天以後,皇甫酈帶著皇甫嵩的親筆信再度來拜訪劉辯,姿態低的怕人:“皇上,家叔對我嚴加訓斥,說皇甫家以後一心一意跟著皇上,讓我在並州全聽您的。”

這話簡單沒毛病,坐在四周的人都聽懂了,皇甫家這是在向劉辯效忠啊。劉辯微笑著說:“皇甫酈,隻要你說的是真的,過一段時間,我會考慮給你一個機會;河東的鹽沒問題吧?”

“沒問題。”皇甫酈挺直了腰板說:“家叔已經派舍弟皇甫堅壽去見董卓,他們兩人的關係不一般,都喜歡那種與虎豹相搏的打獵,皇甫堅壽救過董卓三次,董卓也救過皇甫堅壽三次。”

劉辯不禁動容,這樣的關係那才是生死與共的關係,要想辦法了解皇甫堅壽有哪些愛好;想到這,劉辯看著皇甫酈又覺得順眼幾分,有利用價值的人,總是能獲得老板另眼看待。

不過太原郡的局麵因此打開,即便是太原商號在晉陽成立,王隗等人還是沒有加入,讓葉葆四等人尷尬無比;而那些小的商人,更願意與並州商號打交道,對於老百姓來說,不清楚朝堂上的陰暗和混亂,總認為劉辯背書的商號信譽度更高一點,就在這時候,雁門太守郭縕來到了晉陽。

並州領太原、上黨、西河、雲中、定襄、雁門、朔方、五原、上郡等九郡,其中關係盤根錯節,即便是盧植這次收複並州,也不可能一下子都安排上自己人,隻是把太原、上黨、西河、五原換成自己人或者當做籌碼放出去,其餘五郡太守都沒有換。

隻是郭縕這個雁門郡太守當得委屈,善無、樓煩等地都在鮮卑人手中,郭縕已經退到平城、馬邑一線;連郡治善無都丟了,郭縕其實已經繃不住神經,隻是盧植一直沒說換人,郭家世代都是大官,郭縕也不好意思自己退下來壞了名聲。

得知劉辯有請,郭縕覺得是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直接來了晉陽;郭縕沒有急著去見劉辯,也沒有去見盧植,而是先去見了閑賦在家中的前護匈奴中郎將王柔。王柔這一支與王隗、王允那邊完全不同,說白了,就是武將世家,小孩子的唯一出路就是從伍,王柔和弟弟代郡太守王澤現在支撐著家族的顯赫。

王柔對郭縕的心思嗤之以鼻:“皇上與靈帝一樣,聰明,但是掉在錢眼裏,在晉陽不過問政事,隻是接見各地商賈,聽說還準備自己重建汾陽邑和五原塞,那不是錢多得沒處花嗎?”

郭縕眼神一亮,笑道:“這是好事啊,隻有把匈奴人鎮住了,才有可能將鮮卑人一步步趕走,是不是皇上沒召見,你感覺下不了台?”

雖然王柔很不願意承認,但終究是個實在人:“不說假的,皇上能親臨前線,和盧植在這樣的情況下收複並州,確實不容易;隻是他太年輕了,這些想法不切實際,太原郡和五原郡的很多士紳都反對這麽做,正在準備上書朝廷。”

郭縕勸阻說:“你不要參與這件事,如果我沒猜錯,皇上和盧植必定還有後手,再說鄭泰在並州,如果大將軍反對,鄭泰自然會來晉陽;我以為,這一次不會這麽簡單,等會我去覲見皇上,順便問一聲就是了。要不,我們一起去?”

郭縕說到了王柔的心裏,可是王柔為難就為難在這個地方,王家不像是郭家,郭縕在郭家是說一不二的主,王柔就難了,家族三支當中他們是最弱的一支,很多時候不得不兼顧其他兩支的意見。王柔最後還是跟著郭縕去了,畢竟這樣的機會不是天天都有的。

劉辯已經搬到一個單獨的院子裏,算是臨時的行宮;倉促之際找到的院子並不奢華,隻是麵積夠大,羽林衛成了最耀眼的裝飾。院子裏有一些從其他地方移來的**,廚房的炊煙冉冉升起,餐廳和廚房都飄出一股菜香味。

劉辯和王越、楊奇正在喝酒,看見郭縕兩人,楊奇直接招招手,示意落座:“皇上不在乎這些小節,這也不是皇宮大殿,坐。”

王柔心神不寧地看看劉辯,還是行禮道:“臣王柔參見皇上。”

郭縕隻能跟在後麵行禮,劉辯已經聽楊奇說過王柔,知道王柔很不好糊弄,這家夥好歹做過護匈奴中郎將,又是太原本地的豪門;劉辯皺著眉頭喊了一句:“免禮。”

見劉辯這幅態度,郭縕有些擔心,劉辯可不是一個豪門公子,能把生意做得這麽風生水起的有簡單人嗎?所以劉辯的不高興,是故意給自己兩人看的。王柔似乎有所察覺,眼神呆滯地看著劉辯,抱歉地笑道:“皇上,皇上什麽意思?我心裏頭有點發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