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遊戲開始了

“為什麽?”劉辯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善意,從原先宿主的記憶中,楊奇從來沒有對這個不成才的皇帝抱有信心;楊奇讚賞地說:“皇帝懷疑得不錯,原來我對你並沒有多少指望,對你在這個位置上能坐多久都沒有把握。

就算沒有張讓這些人,何進與袁紹遲早會發生衝突,你作為何進的親外甥,要是袁紹贏了,怎麽會讓你繼續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誰不知道,你父親的意向是劉協繼位,何進逼死董太後,這都是袁紹可以利用的借口。

但今天,你讓我刮目相看,天下三餐,就是光武帝也不敢有的抱負;大漢現在兼並厲害,土地是豪門士族的**,你要是走上這條路,就是在士族口中奪食,對於我來說,是個不錯的遊戲。”

劉辯忽然明白,眼前的老家夥和盧植、鄭泰一樣,是對天下的奢望;興許看透了世間的曲曲折折,對於當官已經不感興趣,唯有讓天下改變才會引起他們的關注,隻是在老家夥的眼裏是遊戲,劉辯百思不得其解。

劉辯習慣性地主動退後一步:“老師,那是我順口說說的。”

“不錯,懂得矢口否認了。”楊奇對劉辯的耍賴不以為然:“盧植、鄭泰的名望在那裏,你還在見袁紹的時候,鄭泰就把這個消息散了出來,估計盧植也不會否認,你說,天下人是相信你還是相信他們。

沒錯,鄭泰就是想把你架在火上烤,但是你怕什麽?依你的智慧,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說這件事,是像明帝那樣夢裏夢見小金人,還是你自己苦心琢磨憋出來的大招,都不會影響你做這件事。

你父親想玩一下商紂王的遊戲,肉林酒池,被天下人視為荒唐,最後不也擊敗了張角,得以善終嗎?哪怕你就是讓司隸一地的百姓過上這樣的日子,也可以青史留名,與文帝、景帝相提並論。”

劉辯這才明白,楊奇是名副其實的毒舌,條理清晰,心無畏懼,把對手直接逼到角落裏,難怪當年惹得漢靈帝頂著楊奇的麵直噴;“你死以後墳墓上會有大鳥降臨。”

楊奇的曾祖父楊震被朝臣誣陷,回鄉的路上服毒而死,卻被弘農的官員故意刁難,勒令棺材停在路旁快一個月才允許下葬;就在楊震葬前的十幾天裏,有一隻三米多高的大鳥,飛到楊震棺材前俯仰悲鳴,直到楊震下葬後才飛走。

一時間群情激憤,說什麽的都有,漢順帝不得不下罪己詔,而弘農當地人立了一個石鳥像於楊震墓前;漢靈帝口不擇言地怒斥楊奇,可見當時漢靈帝心中的憤怒,就是在表示自己會不顧一切去冤枉楊奇。

劉辯逐漸拾起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一臉不相信地問:“父皇怎麽沒把你投進監獄?”

楊奇悵然若失,想了想說:“先帝是個聰明人,怎麽會給我一個名垂千古的機會。”

“這是門閥的理論。”

後世隻要說起門閥,人們都會想到“王與馬共天下”,魏晉時期能成為曆史上最黑暗的時代之一,戰火不斷民不聊生,其根源就是門閥;曹操死後,曹丕采納了陳群建議的九品中正製,得以順利地稱帝,同是也把國家交到士族的手中。

其實從漢靈帝開始,上層已經開始玩拚家族遊戲,高門、寒門正在朝不同的方向奔去;就是士族之中,每一家利益的訴求也不是完全相同的,弘農楊家與汝南袁家的追求就是天壤之別。

楊家或許不屑於與袁家同流合汙,但也絕不會去另起爐灶,楊奇這樣的人隻能換一種追求,讓自己不同於流俗;楊奇回味了一下,大笑道:“深刻,深刻,門閥這個詞把我們這些所謂的頂尖高第描繪得入木三分,皇上,我已經感覺沒什麽可教你的了。”

老家夥還真是唾麵自幹,劉辯曉得自己尚未適應穿越後的生活,也不清楚在漢朝承諾做不到會有什麽樣的結果,正準備繼續胡扯幾句,把那個一日三餐的說法模糊掉;畢嵐在外麵急促地敲了兩下門,隨即推門而入。

跟著畢嵐進來的郭勝滿臉疲憊,衣服上甚至沾了幾滴血跡,鮮紅得醒目無比;楊奇望著郭勝:“誰玩了真的?”

郭勝無力地說道:“張讓不甘心,想要劫持何太後等人,被趙忠和我等製止。”

郭勝匆匆忙忙地跑來,是因為在未央宮那邊,張讓與趙忠發生了衝突,張讓一個是不願意相信何進會放過自己,其次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權力,準備劫持何太後與何苗等人,看有沒有機會翻盤。

沒想到趙忠早就算計在前,與樊陵、許相一直保持著聯係,對張讓的心思了如指掌;趙忠回去後就做了布置,見張讓等人動手,一舉殺了張讓等七人,包括那些參與行動的甲士。

現在十二大太監隻剩下趙忠、畢嵐、郭勝、栗嵩、宋典五人,趙忠這一舉動等於是投名狀;聽完郭勝的話,讓劉辯鬆了一口氣,他也擔心這件事會有反複,現在張讓死了,何進也會因為趙忠救人有功不得不放過這些人,自己出頭的這件事算是了了。

隻是劉辯在這方麵太嫩了,聽到血腥的消息,劉辯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不忍,讓郭勝和畢嵐都是一驚;兩人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自然曉得每件事在大義上有對錯,但是對於個人來說,隻能是投不投緣。

劉辯的神情分明是對死亡有種不滿,郭勝正要解釋,楊奇已經搶先說:“每件事都有不完美的地方,一人死總比千萬人死要強。”

郭勝頓時鬆了口氣,有楊奇這個帝師出麵轉圜,況且楊奇一開口就按照劉辯的心思來,怎麽也比自己強行分辯要強;果然劉辯的臉色緩和了許多,沉思著說:“事已如此,隻好這樣。”

郭勝欲言又止,楊奇看出劉辯沒有處理這方麵事情的經驗,主動代替劉辯問道:“太後是否需要皇上過去?”

郭勝遲疑了片刻說:“太後隻是讓我前來報信,請皇上放心,朝堂上的事他會和大將軍去處置。另外,就是順便商議一下皇上日後生意上的事,這次從張讓等逆賊手中肯定會有不少收獲,看皇上有沒有需要。”

郭勝恐怕早上還在和張讓稱兄道弟,現在,已經張口閉口張讓是逆賊了;楊奇嗬嗬笑了兩聲,劉辯終於緩過神來,何太後這是認可了劉辯和何進的約定,不然自己參與朝政啊。

這樣也好,正合自己的心意,穿越過來,有太多的事情要熟悉,況且,劉辯覺得自己未必能淡然麵對那些血腥的爭鬥;楊奇再次提醒劉辯:“皇上,你算計一下需要多少錢和宅子店鋪,算錯了也沒關係,這天下都是你的,大不了日後重來。”

楊奇猜測劉辯雖然心機不錯,但是很多事都是需要經驗的,怕劉辯依舊保持著膽小甚微的心態,瞻前顧後,特地把話挑明。劉辯心頭一喜,還真是天上掉餡餅,不拿白不拿。

劉辯計算著說:“洛陽城中要兩座宅子,不要求好,但要大;一座靠近城門口做大車行,一座要雅靜,可以讀書的那種。城外要三處可以做工坊的院子,最好還有幾處做生意的門麵。”

郭勝一聽,咧開嘴笑道:“皇上真是做生意的好手,胸中自有丘壑。張讓等人在洛陽的門麵店鋪有上百座,宅院更不是問題,不知道十間店鋪夠不夠,拿來做什麽?”

畢嵐瞪了郭勝一眼,郭勝這是在打聽劉辯的心思,一旦被劉辯察覺,就會留下不好的隱患;劉辯似乎全不在意:“十間夠了,兩座酒肆,兩間藥鋪,其他的慢慢來,找鬧市口的。”

楊奇笑了起來:“皇上放心,不是鬧市口的門麵,張讓等人怎麽會看得上眼;請郭公公向太後傳句話,皇上既然不管政事,一心關注生意,打算在西園歇息,大家互相眼不見為淨。”

畢嵐、郭勝一愣,西園是漢靈帝專門玩耍的地方,後來發展到在西園賣官,甚至成立了西園八部的軍隊與何進的北軍對抗;楊奇這樣安排,很容易讓劉辯被看做另一個靈帝。

劉辯察覺兩人神情,問道:“有什麽不妥。”

楊奇笑了笑說:“西園是靈帝存錢的地方,裏麵玩樂的東西數不勝數,畢嵐兩人是擔心你玩物喪誌;其實那些東西都是畢竟值錢的,皇上進去以後,要是不喜歡,就讓畢嵐處理了。”

畢嵐等人這才反應過來,薑果然是老的辣,楊奇的點子精彩就在這上麵,靈帝治國不行,鑒賞可是大家,西園的擺設都是精品,更不用說有些儲藏室的珍藏;這要是賣賣,劉辯還用做什麽生意,錢源源不斷而來。

郭勝要回去稟告何太後,點頭躬身退出;畢嵐曉得這對師徒肯定有話要單獨說,借著送人的名義也離開了房間。當房間裏隻剩下兩個人的時候,楊奇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說:“張讓比趙忠還是差了一籌,心思狠毒都不夠,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劉辯被嚇了一跳:“老師,你是說,張讓的行動是和趙忠說好的,隻是趙忠臨時變卦?”

楊奇搖搖頭:“不是臨時變卦,是趙忠一開始就想好了這個結果,你能阻止何進和袁紹,但是阻止不了天下人的心思;他變成一般人以後,很多人都會繼續想殺他,那是個沒完沒了的場麵。

趙忠既然殺不了何進認輸,他就不會允許自己生死不寧的局麵發生,他要做出一番努力,如同現在,誰要殺他就是與皇上你、何太後、大將軍作對;經曆過無數風雨的人,豈是那麽好對付的,譬如袁紹、董卓?”

劉辯比楊奇更曉得這兩個人的厲害,此刻隻能裝作糊塗說:“老師不是說一切都是遊戲嗎?”

楊奇大笑道:“那就讓遊戲變得更加有意思一點,我帶你去看些你想不到的東西。”

兩人到了外麵,楊奇對站在屋簷下的畢嵐說道:“內府還有一個珍藏,王莽的人頭就在裏麵,皇上想去看看。”

劉辯很奇怪,楊奇這時候怎麽想起看王莽頭,好歹楊奇也是弘農楊氏的頂梁柱之一,這時候不應該去朝堂上看看,或者回家與楊彪等人見個麵?畢嵐的臉色有點僵硬,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一聲。

西園是皇帝的私產,劉辯就是西園的主人,有這個資格去西園和倉庫巡視鑒賞;假如楊奇不在,畢嵐或許還能搬出幾個似是而非的理由阻止,但是麵對楊奇這個修行千年的狐狸,畢嵐還是覺得不耍小聰明為好。

自己現在已經不是皇宮中的管事太監,以後還要跟著劉辯混日子,有的心思該去掉就去掉,至於其他人的,那就看老天的了。

西園其實離皇宮並不遠,就在禦花園的西邊,從邊角門可以直接過去;屬於內府的那個倉庫就在最東麵,即便是現在皇宮亂成一團,依舊是戒備森嚴。守衛的軍官看見是劉辯親來,有些猶豫地望向畢嵐和楊奇,畢嵐喝道:“皇上親臨,還要什麽手續。”

楊奇在這些將士麵前要溫和得多:“皇上雖然不親政,但是內府的東西還是皇上的,皇上看自己的東西,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守衛的軍官苦笑了一下,他確實沒有能力同時得罪眼前的三個大人物,既然說是看看,也不會少了什麽,回頭下令打開倉庫的門;楊奇微微一笑,邊走邊說:“王莽頭,孔子屐,漢高祖斬白蛇劍,是內府的三大珍藏,分別代表著對叛逆的警示、對儒家的尊崇和我大漢的國祚,可惜另外兩樣不在這個庫裏。”

劉辯到現在都不明白楊奇為什麽帶自己看王莽頭,身後劉邦的後裔,不是應該去看斬蛇劍嗎?不過作為一個穿越者,劉辯並沒有多重的得失心,王莽頭後來在晉朝被燒掉了,現在能看到也是一件幸事。

誰知道那個人頭就是一個骷髏頭,看上去與醫學院的標本沒什麽區別;楊奇的興趣似乎也不在這上麵,隻是讓劉辯匆匆掃了一眼王莽頭,就指著牆角的一隻大木箱後麵問:“那道門能否打開?”

畢嵐麵色一苦:“楊大人,你還真是什麽都知道;皇上在此,還有什麽不能打開的,皇上不用,最終也是便宜其他人。”

楊奇有點尷尬地笑笑:“我這也是為了大漢,平時多留了點心。”

畢嵐上前熟稔地挪開大木箱,伸手在地上拉了什麽一記,木箱後麵竟然出現一道門,三個人走進去,儲藏間裏堆的都是一串串銅錢。楊奇微微笑道:“早就聽說過有這麽一個地方,今天可算是大開眼界了,畢大人,這些都沒有入賬吧?”

畢嵐賠笑道:“這是先帝私人的東西,怎麽會入賬呢?隻是在張讓那邊興許有個賬本。”

“沒關係,在外人眼裏,皇上就是行為不羈的一個人。”楊奇擺擺手說:“趁天黑全部運走,外麵的人應該是趙忠的人吧,直接和趙忠講;朝堂上就算有人追究,大不了讓他們從西園的供給中慢慢扣,分十年扣完。皇上,遊戲開始了。”

“是的,老師說得對,遊戲開始了。”

劉辯心裏的石頭才算落了地,做生意的店麵和資金都有了,後麵就看自己如何大顯身手了;不過從楊奇和畢嵐的態度中,劉辯能感受到,這兩個人還是不大看好自己,要不然也不會一唱一和地為自己準備錢。

隻是自己對大漢兩眼一抹黑,必須找幾個真正做過大生意的人,送走了楊奇,劉辯回到自己的住所,看見唐姬遞過來的葡萄酒,才猛然想到一個人,問站在一旁的畢嵐:“聽說曾經有一個大商人賄賂張讓,做到了刺史?”

劉辯隻是看網文的時候見過一段故事,人名字根本沒記住;但是畢嵐曉得,立即答道:“是扶風郡的孟佗,用一斛西域葡萄酒,從張讓手中換了一個涼州刺史,隻是他命不好,正巧遇到西域出事,兵敗被撤職。”

劉辯沉吟問道:“孟佗還活著?”

“活著。”畢嵐低聲說:“他在洛陽開了一個酒肆,每個月都來找張讓,想要東山再起。”

“找個理由把他請來。”

劉辯究竟是穿越者,對於漢朝的情況不了解,孟佗又不是什麽豪門權貴,一個商人而已,皇帝要找他還需要理由?劉辯這話聽在畢嵐和唐姬的耳朵裏,就是劉辯要找孟佗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