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五首詩的下半首
“岱宗山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秦小滿抑揚頓挫地念完全詩。
全場鴉雀無聲。
但大多數人嘴裏都在無聲地默念著秦小滿剛才的這首五言律詩,尤其最後一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更是讓眾人感覺眼界都因此開闊了許多。
可他們不敢出聲讚美。
因為此時端坐在上位的王長史還有替“杜甫”作保的王耀輝,臉色已經難看到想要吃了秦小滿似的,十分恐怖。
誰敢出聲得罪王長史啊。
“好詩!妙極!這律詩是十多年前才流行的一種新詩體,講究的就是一個對仗工整!”
有不怕得罪人的文人開口了。
秦小滿朝著人群後方望去,麵帶笑容。
“論起品鑒詩詞來,還得是肖兄最專業。”
他心悅誠服地誇讚著。
“律詩最少八句,一句五字或七字,也有六字成句但極其少見。而且律詩每二句成一聯,共計四聯,首聯、頷聯、頸聯、尾聯都要求對仗規律。”
“我方才就察覺到這些詩違和,原來是隻念了上半首詩,缺了下半首。“
肖成棟隔空朝著秦小滿行禮一拜。
“秦公子大才,‘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此句一出,一定能夠流傳千古!”
肖成棟由衷的讚美令王耀輝惱羞成怒。
“肖成棟,誰不知道上次你比詩輸給秦小滿,卻被免了一千石欠糧,依我看,你就是同秦小滿一唱一和,想顛倒黑白!”
王耀輝堅決不承認杜甫是假的。
更無法相信秦小滿真的能夠作出《望嶽》這樣的千古名詩!
“縣令大人、長史大人,我肖成棟雖才名不及王公子,但也是天府學子,師承當今國師同門的知章先生,怎敢說信口雌黃的話。”
肖成棟朝著周邊的文人們望去,擲地有聲地說道:“身為讀書人,若隻對著權貴趨炎附勢,失了初心,還不如目不識丁的鄉野村夫有義氣,秦公子的詩究竟如何,我想大家心裏比我有數。”
一首詩不好有千百種理由,各有各有口味。
但一首詩它要是能夠征服大多數人、甚至所有人,那必能流傳千古。
“我章慎也是讀書人出身,不像長史大人是靠王氏一族向朝廷舉薦謀得的官職,秦公子的這首《望嶽》,當真是情調高昂,聽得出秦公子的雄心壯誌,下半首正是點睛之筆。”
章縣令終於得到一個替秦小滿出頭的機會,能夠暢所欲言。
“謝縣令大人為我說了句公道話。”
秦小滿拱手一拜,看向並不服氣的王耀輝。
他知道,王耀輝絕對不會這麽輕易認輸。
“杜甫,想來你是忘記你作的詩還有下半首了,這才被秦小滿鑽了漏子。”
果然,王耀輝見下半首詩的存在無法推脫,幹脆現編了一個理由。
“對對對……是我那日喝多了隨手寫的,一定是秦小滿故意隱藏了下半首詩!”
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杜甫”,直接開始了構陷。
可在場文人們看向“杜甫”的眼神,已經由起初的崇拜和佩服,如今透露出嫌棄之色。
離“杜甫”近的幾個文人更是退後了幾步,以動作來明示不願與此人沾上半分關係。
“喝多了能作出這樣的千古名句,你本事可真不小。”
秦小滿冷嘲一笑。
“……”
“杜甫”一個屁都不敢放,隻能滿臉驚慌失措地求助王耀輝。
“王公子,可是你牽頭讓我們狀告秦小滿代筆一事,你快說句話啊!”
要是證實他是假的“杜甫”,是在汙告秦小滿,他就要受到反坐。
王耀輝給他的一千兩銀子他有命拿也沒命花!
“閉嘴!”
王耀輝知道“杜甫”現在是說多錯多,他惡狠狠地盯了眼秦小滿,折扇指向孟浩然。
“且不提‘杜甫’所做的《望嶽》,就說你秦小滿當日用孟浩然所作的《春曉》贏了肖成棟,如今又用他的《過故人莊》來參加詩會,你代筆的事也是板上釘釘!”
“諸位,我不知秦小滿從哪裏得到《望嶽》的下半首詩的,但《過故人莊》絕非是他所作!”
王耀輝說得斬釘截鐵。
話落,他開始越俎代庖,招呼起左右的官差。
“快將秦小滿拿下,不能再讓他妖言惑眾!”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
在官差們的不斷包圍中,秦小滿依舊麵不改色地站在當場,抑揚頓挫地將整首律詩念完。
“這首《過故人莊》,前半首詩寫的是去山村友人家作客的所見所聞,可它隻寫了友人家的所見所聞,這在詩文中它正常嗎?”
秦小滿看向包圍著他的官差們。
官差們麵麵相覷,哪怕聽不懂全詩寫了啥,但“待到重陽日,還來就**”中的友情,他們聽懂了!
“不正常!”
又是肖成棟。
“寫景抒情本就是一體,前半首隻在友人家外並未入內,‘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桑麻’,這才是受故人邀請前往後會做的事。”
“最後的‘待到重陽日,還來就**’更是寫出了和友人間誠摯親切的情誼,這,才是一首完整的《過故人莊》!”
肖成棟的餘音繞梁,秦小滿都忍不住鼓掌相讚。
“知詩者,肖兄也!”
去做閱讀理解指定滿分。
秦小滿看向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的“孟浩然”,不等王耀輝再找什麽理由替其開脫,隔著官差,手指向張九齡。
“你說你是張九齡,那首《望月懷遠》是你作的?”
“是……是吧。”
張九齡聲音都在顫抖,哪怕隔著官差都不敢看秦小滿。
將他的心虛體現得淋漓盡致。
“海上生明白,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秦小滿沒有囉嗦,隻待“張九齡”冒認了原作者,便開始講證據了。
“……”
王耀輝喘著粗氣,這回連喝酒作詩忘了的謊話,也編不出來了。
同樣是文人,他還是名滿巴蜀的大才子。
怎麽聽不出來這才是一首完整的律詩,並且前後響應,不可能在相思時還在以酒澆愁,一夜不眠。
上當了!
王耀輝眼神如刀看向秦小滿,手裏的折扇被他握得發出“哢哢”的聲響。
“為了避免王耀輝說有一人代筆也是代筆,剩下的兩首律詩的下半首,我也一並告知在場的‘王維’和‘李白’。”
被他點名的“王維”和“李白”嚇得脖子一縮。
之前裝腔作勢般的傲氣,瞬間消散。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日鬆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曉峰如畫參差碧,藤影風搖拂檻垂。野徑來多將犬伴,人間歸晚帶樵隨。看雲客倚啼猿樹,洗缽僧臨失鶴池。莫怪無心戀清境,已將書劍許明時。”
原本山間秀美的景象,在最後兩句出口時,陡然換了一副天地。
在場所有人,包括王耀輝在內,這才明白,為何秦小滿先前會說《別匡山》是拿來寄景抒情的。
這情並非無女私情、故人友情,而是情懷!
“借景揉情、棄景許誌,秦公子大才!”
章縣令激動地站起來,鄭重其事地向秦小滿行了一禮,看向左右。
“還愣著幹嘛,像秦公子這般的大才子大詩人,哪怕沒有功名在身,也應該恭請上座,秦公子,往這邊請。”
章縣令話一出口,縣衙隨行的官差立即出動,將包圍在秦小滿身邊的官差包圍了起來。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