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悍戚!打得文官子弟叫爺爺!

韓珪一時覺得張貴說的很有道理,大明中樞的權力結構已經發生變化,一個不願意縱容言官的天子已經出現,自己父親為了權力已經選擇了背叛士大夫們把控皇帝的意圖,自己畏懼言官已經沒有必要。

再加上,韓珪或許內心裏也早已對這些跟言官勢力積下怨恨,比如為了父親不被言官噴,要被迫忍受一些言語上的侮辱什麽的。

因而,現在張貴這麽一說,韓珪腎上腺素一下子躥升起來,一咬牙,兩眼一掃,順手就從牆角拾掇起一塊木棒朝劉誠走來。

張貴則站起身來,把位置讓給韓珪,讓韓珪來打劉誠。

劉誠見此疾聲喊道:“別!大哥!大爺!祖宗!別呀,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啊!母啊!”

隻一棒,劉誠便大聲嚎叫起來,兩手下意識地就要去摸自己的腿,但緊接著又不得不收回來。

而韓珪在揮下一棒後,也恢複了些理智,沒再打劉誠,而是拿木棒指著劉誠:“叫你出言不遜!”

劉誠癟嘴哭著,然後回道:“不敢了!”

跟著劉誠一起來的小廝們見到這一幕,一時都不知所措。

張貴則看了一眼劉誠的小廝們,接著也對劉誠說道:“知道回去後該怎麽說嗎?”

“不知道。”

劉誠委屈巴巴地回道。

張貴蹲下來,拍了拍劉誠腫著的臉:“夠笨啊!不是你自己要求我們打你們的嗎?”

韓珪也道:“沒錯,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嗎?”

“是,是我自己要求的。”

劉誠回道。

張貴又道:“警告你,真要有禦史言官提到這事,下次,我第一個饒不了的就是你!本皇親還就不怕被人罵!”

“我們走!”

說著,張貴就帶著韓珪離開了這裏。

……

“混賬球囊的,愣著幹什麽,抬老子回去,不,直接去舅舅那裏!”

劉誠在張貴等人走後,才對自己身邊的兩小廝叱喝起來。

兩小廝忙去找了快木板把劉誠抬去了禦史梁夢環的府上。

“舅舅,您要為我做主啊!”

劉誠哭喊著道。

梁夢環此時正在與吏科左給事中姚宗文議事,豁然就見自己外甥被抬了進來,也就不禁皺眉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劉誠便將自己突然遇到張貴和韓珪的事說了,且道:“張貴懷恨在心,打了我,還逼著韓珪一起打我。”

梁夢環素來對自己這個外甥的脾性也很了解,便問:“是不是你言語挑釁在先?”

劉誠沒有回答,隻哼哼著。

梁夢環則把桌子一拍:“回答我!”

劉誠因畏懼梁夢環這個長輩,這才底氣不足地回道:“是!”

接著,劉誠又道:“但往日我也這樣說過,都沒事。可今天,他竟然主動先打我,還挑唆著韓珪用大棒打了我的腿!舅舅,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梁夢環站起身來,指著劉誠:“你就闖禍吧你!你知不知道如今已不是往昔,王安都因為他張國舅在南海子被整死,你小子竟敢還去惹他,他還說什麽了?”

劉誠道:“他還說,他不怕被禦史言官罵。”

“他真這麽說的?”

姚宗文這時候跟著問了一句。

劉誠點頭。

姚宗文則看了梁夢環一眼,道:“說起這位國舅爺,我也是不解,昔日王安等為陛下選妃,不是也讓人注意了待選女的親眷品性嗎,你們當時還說當今中宮之弟為人實誠,性子懦弱,怎麽現在竟這樣跋扈囂張?”

梁夢環回道:“之前是這樣的。所以,我這頑劣外甥才敢在賭場欺辱他,因他輸了錢,那張國舅贏了錢,我這外甥就說他不過是鄉巴佬,草芥一樣的出身,就算是成了貴族,也沒資格贏他的錢,要這張國舅把贏他的錢還他,張國舅不肯,我這頑劣外甥還讓小廝打他,結果這張國舅忍無可忍,還了手。”

“我也想著這張國舅懦弱實誠,便上疏參了他一本,逼得陛下禁足他半年,也免得人們真以為是我這外甥頑劣,為我外甥名聲考慮,隻能委屈他張國舅,讓他張國舅背一個囂張跋扈的惡名,可誰知這張國舅在被打後,如今卻換了一副性子。”

姚宗文點點頭:“原來如此。”

梁夢環因此咬牙指了劉誠一下:“所以這一切,還不是因我這外甥頑劣所致!他素來被家姐驕縱慣了,一點也不知道分寸,把一個本為我文官好任意拿捏的國舅爺活生生逼成了一個悍戚!偏偏今上又極重親情,以致於我科道控製朝政的地位也岌岌可危起來。”

“你也不必過於苛責令甥,令甥就算有錯在先,他張國舅也不該打人,因為,他這一打,打的就不僅僅是令甥,而是我整個科道言官的顏麵!如果令甥有三分錯,他張國舅,還有那個韓珪,就有七分錯!”

姚宗文道。

梁夢環道:“還是算了吧,現在風向在變,你也不是不知道。”

“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不能讓人覺得我科道言官的勢力就這麽好欺負,無論皇親還是閣臣,都得為此付出代價!或許還能借此機會大做文章,將張國舅、韓蒲州、魏忠賢這些一同拉下馬,讓天子依舊被我們科道言官把控著!”

姚宗文說道。

梁夢環有些意動,但還是不敢貿然應允和姚宗文一起這麽幹,也就問道:“這能行嗎?”

“怎麽不能行?!”

姚宗文起身厲聲反問了一句,又道:“元輔身後的東林群賢,還有次輔的人,現在都不甘看見天子隻讓韓蒲州一人在西苑執政!我們科道言官不是在孤軍作戰!”

梁夢環這才點了點頭:“要我怎麽做?”

“借此事上本彈劾皇親張貴!”

姚宗文道。

梁夢環道:“但就這個並不能致其於死地!打蛇打七寸,斬草要除根,真要想除掉他,就不能隻這些無關痛癢的事。”

“如果是關於勾結廠臣、閣臣,給邊軍輸送劣質棉衣,非法牟利呢?”

姚宗文道。

梁夢環起身驚訝地問道:“有這事?”

姚宗文點頭,道:“我來找你正為給你說這事,我已經從兵部那邊得到消息,邊鎮有許多官兵反映,今年發的胖襖多是黃棉敗絮,無法過冬!”

“涉及到邊軍,陛下倒也不好包庇皇親了。”

梁夢環說道。

“這件事,你得打頭陣,第一個彈劾他張國舅!”

“原因嘛,就在於你彈劾過他,你即便不再彈劾他,但因你得罪過他,與他交厚的韓、魏二人也不會再重用你,所以,你不如冒死一搏,得一彈劾悍戚而挨板子的直名,以備將來被大用。”

“當然,你放心,如果陛下敢直接治你死罪,我們科道言官不會答應,必會伏闕進諫!我會把他張國舅欺辱毆打令甥之事在科道間傳揚,使大家皆同情於你。”

姚宗文鼓動道。

梁夢環想了想,道:“好!我這就彈劾他張貴!”

說著,梁夢環就往書房走去,但走去之前,他還是忍不住指著劉誠道:“你,你,都是你害的!”

劉誠見梁夢環走了,忙喊了起來。

“舅!”

“舅!”

“我的舅!”

……

沒多久,梁夢環就上疏彈劾了張貴二十條大罪,諸如勾結廠臣、謀奪國利、坑害邊備,以及勾結閣臣、肆意毆打百姓等罪。

天啟收到這奏疏後,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