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你想鬧大我陪你

朱祁鎮與金英回到了乾清宮中,在解決了夫妻間的小問題後,朱祁鎮心情很是輕鬆。

“多虧有你提醒!”

朱祁鎮聲音裏充滿了感謝,他確實忽略了錢皇後的感受。忽略了宮裏人對這位皇後的看法。

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一些似有似無的流言足以將一個人擊垮。

而且他始終是錢錦鸞的丈夫,無論如何這件事是不會改變的,那他就必須要盡到一位丈夫的責任,他也會努力的去接受這個身份。

“皇上您折煞奴婢了,為主子分憂是奴婢的本分!”金英聲音依然波瀾不驚,隻有熟悉的人才能聽出來他開心的語氣。

“太醫院的人都從瓊州回來了嗎?”朱祁鎮問。

“皇上,太醫院使熊宗立已於昨日回京,因為攜帶瘧疾,就先上了奏疏複命,自己在家中隔離。”

朱祁鎮點點頭,從案頭的奏疏中翻找出了熊宗立的那本,仔細的看了起來,不知不覺間竟在塌上睡著了……

夜深,大院中燈火通明,一張張陰鬱的臉下麵,長著不同的補子,圖案代表了這些人擁有的權勢。

“諸公莫急,待明天早朝我等可聯合上書,都回去準備吧!”

“司敬公明日就看你的了!”

一句話引得眾人共鳴,禮部左侍郎楊善未再出言,靜靜等著眾人離去。

“老爺,您真要出這個頭?”眾人走後,楊夫人出現問道。

楊善看了一眼自己的發妻,緩緩點頭。

“可……”楊夫人猶豫著想再說點什麽。

“婦道人家懂什麽?朝局是你可以議論的?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眼見勸不動,楊夫人隻能默默點頭:“天不早了,老爺盡早歇息吧!”

楊善不答,目光依舊在窗外,楊夫人苦等無果後,獨自回去休息。

成安侯府

“老郭,你就這麽認了?”左軍都督同知陳懷一臉焦急的問。

“哎,你怎麽不說話啊!別當個悶葫蘆啊!”陳懷越來越急。

“陳懷,你想去找皇上那你就去,我反正是不敢說。”郭晟終於開口,拒絕了陳懷的提議。

陳懷一瞪眼:“我說老郭,你是先被奪了家產的,你讓我去?”

郭晟麵色越來越差,見陳懷這麽說話,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陳懷粗嗓門再也壓不住了:“你個憨貨!你不敢我敢!我就不信了,憑著我跟皇上在土木出生入死的功勞,皇上還真能殺了我?”

郭晟一看這陳懷真要衝動,馬上拉住了對方,他無奈的歎口氣說:“你可別犯傻!皇上正在氣頭上!”

陳懷蔑視一笑:“這還是我認識的成安侯嗎?告辭!”

起身離開了成安侯府,郭晟沒有阻攔,隻是眼神莫名不知在想些什麽。

“快來人!護駕!護駕!”朱祁鎮努力的大喊,可嘴裏卻發不出一絲聲音,眼前的黑影已經迫到身前,它伸出雙手狠狠的掐在朱祁鎮的脖子上!

“咳咳咳,救我!救我!”朱祁鎮又喊。

依舊沒有人過來,他逐漸因為缺氧而腦袋昏沉,一雙眼睛緩緩閉上。

突然!他身體中湧出一股巨力,雙手猛地將自己身上禁錮打破,眼睛刹那間睜開!

黑影已消失不見,他還未來得及慶幸,定睛一看,自己竟然回到了墜樓那時。

身下是無數舉著手機,拍照發朋友圈的圍觀群眾,他的注意力隨之轉移到那急速接近的地麵。

“啊!”一聲尖叫打破了乾清宮內的寧靜。

朱祁鎮坐起身子,被窩裏已經被汗水浸透,他大口喘著粗氣。

“皇上!您怎麽了?做噩夢了?”金英在帷幔外焦急詢問。

朱祁鎮定了定神問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快早朝了”金英知道朱祁鎮在問什麽。

朱祁鎮長出一口氣:“那就梳洗梳洗上朝去吧。”

奉天門外眾臣早早的就等在這裏,倒不是跟昨晚的事情有關,慣例如此,總不能讓皇帝等他們吧?

不同的是,往日較為鬆散的隊伍,今天卻聚成了幾個大小不一的團體,以品級為劃分,在小聲的議論著昨天的皇命。

而六部堂官與各位閣員自然沒有參與,皆是老神在在的挺立在自己的位置上。

“皇上駕到!”一聲高亢的叫聲響起,眾位大臣快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嘈雜的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祁鎮因為昨晚的那場夢現在麵色還有些不好看,坐定之後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

“平身!”金英喊道。

耳邊一陣呼啦,此時朱祁鎮閉起雙眼,正在用力按著自己兩側太陽穴。

“皇上!臣有本奏!”

聽見有人要上奏,朱祁鎮緩緩睜開雙眼,可出乎意料的是,緊隨其後竟引得數人跟隨,朱祁鎮這才察覺到不對勁。

銳利的眼神掃過那些人的麵孔,他明白應該是昨天自己的命令,引起了這些既得利益者的反彈。

沉默良久,已經出列的大臣達到了五六十位之多,文武皆有,朱祁鎮終於開口。

“你們是約定好的要逼宮?”

帶頭的楊善說:“臣等不敢!隻是四品以下官員可以經商,是太祖爺定下的祖製,還請皇上三思!”

朱祁鎮嘴角泛起一陣冷笑,兩世為人你個老東西都自己逃了回來,早就看你不順眼,這個時候還敢出頭冒尖?真不知道死字怎麽寫是嗎?

“楊善,太祖爺定下的祖製是你們牟利的工具嗎?”

“臣不敢!臣並沒有經商,隻是替四品以下官員們請皇上收回成命!他們俸祿本就不多,許多人都是從外地調入,在京中並沒有宅邸。

家中又人口眾多,全靠自己的俸祿過活,恐怕力有不逮,這也是當初太祖爺定下這條祖製的原因,請皇上三思!”

楊善麵色平靜,絲毫沒有因為朱祁鎮充滿怒意的責問,而改變自己的立場。

朱祁鎮太陽穴開始突突突直跳,你沒經商,你隻是來替這些個官員說話?大義凜然啊!

“楊善,朕問你,你可知道一口人一年吃多少糧食?”朱祁鎮眼中寒芒乍現。

“臣所知,以京城為例,一壯丁一月可得九百文,夠一家六口所用。”楊善依舊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那你可知四品以下大員的俸祿?”朱祁鎮又問。

楊善高聲答道:“臣知道!”

“那你所說外來官員,薪俸最低一月也有三石,足夠一個六口之家生活,至於正五品的官員更是有年俸一百九十二石之多,不夠何來?”

楊善似乎早就想到朱祁鎮會這麽問,胸有成竹道:“皇上,您所說的是實情,可卻並不是全部的實情,請允許臣為您算一筆帳!”

見朱祁鎮不語接著說道:“皇上若隻論吃喝自然是夠得,可是朝廷官員一級有一級的排場。

拿您剛才的例子舉例,一個未入流的小吏,一身官服大約二兩銀子。可五品大員光衣服就二十兩,再加上家中仆役,幾房子嗣等各種開銷,實在是日子過得緊巴。”

朱祁鎮翻著白眼,這是個什麽東西?

“按你的話說,那官員納妾、年節的人情往來是不是朝廷也得管?是朕讓娶的小妾?還是朕讓使得傭人?”

楊善竟然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說:“皇上此言不錯,國家奉養官員,官員才為國盡忠,這時亙古不變的道理。”

朱祁鎮突然放聲大笑,伴隨著朝陽撒在眾人身上,卻跟初秋的早晨一樣冰涼。

“好啊!說的好!楊善你能把心裏話說出來朕很欣慰!”

說到這朱祁鎮頓了頓,看向下麵出列的眾臣。

“既然楊善是你們的代表,那這話也是你們的想法了?”

奉天門前鴉雀無聲

朱祁鎮沒有再對那些人說什麽,而是問向楊善:“百姓供養官員國家,既然是供養,官員自然要保持公正,可你經商若跟百姓產生競爭,會不會為了自己的李益,而有違為民做事的根本?”

“此事我意已決,不用再說了。”

可楊善並不準備罷休,而是帶頭跪下,口中大呼:“皇上!臣等為大明出生入死,您不能如此對待我們啊!”

身後官員紛紛跟著下跪,一時間竟形成一股朱祁鎮未見過的巨大壓力。

他不說土木堡還好,一說這個,朱祁鎮太陽穴又疼了起來,他忍不住用手按壓,金英想上前幫忙卻被朱祁鎮揮退。

“楊善,你是怎麽或者回來的朕不清楚,朕隻知道英國公、鄺野、王佐等人都為國捐軀。

而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大明能夠強盛,百姓能夠富足,朝廷能夠清明,朕也是為了那些戰死沙場的將士,他們的家人能夠活的更好。”

沒想到楊善卻梗著脖子說道:“皇上,您讓戶部建立的那個什麽商行不是為與民爭利嗎?各地的礦監稅監又是什麽作用?”

“住口!”胡濙說道。

“楊善!你大膽!”於謙怒喝。

金英也是冷眉倒豎,怒目而視,這些礦監、稅監可都是他司禮監的人。

楊善就跪在那裏,絲毫沒有退縮。

朱祁鎮卻並沒有因為此事生氣,既然他提出來,那我就堵住你的嘴!

“好了好了,朝堂之上都是為了大明,有些激動的言語也是正常。楊善你若是早說為了這些事而諫,朕也不會誤會你,不就是說朕享用民脂民膏嗎?

那朕今天就跟你說清楚,戶部所立商行,一分一毫朕皆不取。除十分之一納稅之外,刨去所必需的經營成本,盈利全部充入國庫,做國防專用!司禮監所出稅監、礦監等各類衙門自即日起全部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