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饅頭

大順軍所到之處,各地地主和官紳勢力,已經逐漸接受大順統治,還爭先恐後效忠於大順朝廷,如果真繼續延續之前誅殺明朝宗室和地方官宦政策,會不會使得地方勢力拋棄大順呢?

李自成崛起於荒野,怎麽不明白大明皇權真空地帶,就是在廣大鄉村,這些地方被地方宗族把控,縉紳實力非常龐大,如果將他們逼反,之前取得軍事成就會大打折扣。

可是大順軍受降大量明軍,還有各地駐軍,有數十萬大軍,他們都需要軍餉,沒有軍餉,已投降的明軍會再一次反叛,之前老大順軍也會失去約束,成為不聽使喚的軍閥。

“宗敏,我們把大明推翻,不能再和以前那樣沒有規矩,你是權將軍,要帶好頭。”

這時李自成腦子還很清醒,劉宗敏見他沒有同意,也就不好說什麽,帶著部下繼續在城內受降。

李自成等他走後,來到宮殿,召集投降明朝文武大臣,好言安撫他們,但是有一些人卻不在他安撫範圍之內,比如崇禎內閣首輔大臣魏德藻,厚顏無恥的樣子讓李自成心生厭惡,狠狠貶斥魏德藻一番。

魏德藻羞愧的無地自容,一些平日堅決剿匪的文武大臣,也都被李自成下令斬殺,但是大多數中低級文武大臣,還是留下來為新朝效力。

紫荊城內,明軍殘餘逐漸被消滅,至少在明麵上沒有反抗勢力,劉宗敏部隊在京城內橫衝直撞,投降明軍也開始接受改編,從大明旗幟轉隸為大順旗幟,沒有絲毫的別扭。

京城三大營火器營被改造成老牌槍營,錦衣衛等其他投降軍隊,都開始接受大順軍領導,對他們而言,就是換一個皇帝,換一個地方領軍餉這麽簡單。……

聆敬陽等三人跟著張順來帶中軍大營,中軍進入京城以後,受降數萬明軍正規軍,其中一些老幼病殘被遣散回家,剩下兩萬身強體壯者,都被吸收到中軍。

張順本想遣散朱由檢和王承恩兩個弱不禁風的人,可後來想想,他麾下士兵滿打滿算也就七十餘人,仍舊沒有滿編,反正在京城有吃有喝,不怕多養兩個廢物。

倒是聆敬陽,跟著他回到軍營途中,和張順介紹自己,張順從他口中得到聆敬陽名字和籍貫,至於其他的信心,他不關心。

他當著所有部下,宣布聆敬陽為第五哨哨總,然後把第五哨士兵都叫過來,讓他們一一給聆敬陽問好。

就這樣,聆敬陽成為大順軍中軍一個哨總,在大順軍擔任最低級軍官,聆敬陽走馬上任,第一件事情是下令解散部下,讓部下回去休息,因為他不想領著朱由檢和王承恩兩人在軍營裏麵晃悠,要是被大明降兵認出來,縱他有十八般武藝,也不能突出大順軍大營。

聆敬陽又想到一件事情,不久後,山海關之戰即將爆發,大順軍在這一戰中,會損失很多精銳部隊,要是能夠跟著大順軍前鋒軍前往山海關,山海關之戰,豈不是可以讓城內大順軍吃癟,找不到朱由檢?

雖然是這麽計劃,但是他還是決定,未來數天在京城蟄伏,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培養勢力,他為哨總,麾下有是個士兵,雖然有朱由檢和王承恩兩個鐵杆大頭兵,但另外八個士兵,也需要拉攏,至少可以保護不在軍營被欺負。

張順和他介紹這八個士兵,有四個大明降兵,一個老大順軍,三個流寇,裝備也是五花八門,有使用三眼銃,有使用長矛,弓箭,還有一個流寇竟然使用一把斷刀。

聆敬陽雖然是新加入大順軍,可是軍營大部分士兵和他一樣,也是新加入大順軍的新兵,在他麵前,隻有那個老大順軍有資格擺譜,老大順軍雖然胡子眉毛都白了,看起來很是凶惡,但在眾人看來,他在軍營裏就是混吃混喝的老兵油子。

聆敬陽下令解散八個部下以後,回到營地,他作為哨總,有一個小房間用於休息,因為朱由檢和王承恩兩人在京城很顯眼,雖然換了衣服,仍有不少人認識。

所以聆敬陽讓兩人到房間休息,兩人像個兔子一樣蹦進房間,盡量不讓外人看到他倆身影,三人在房間休息到天黑,當天夜裏,聆敬陽一人來到流寇等人住的帳篷。

三個流寇是在闖王進攻京城途中投奔的大順軍,以前也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餓得沒有辦法,落草為寇,成為流寇以後,變得凶狠起來,跟著當地流寇胡作非為。

大明朝廷在後期,失去整個北直隸和河北地區的控製權,各地官府也沒有軍隊和能力去鎮壓遍地走的流寇,這些流寇可以在當地橫著肆意屠殺。

當李自成大軍逼近京城,一路上各方勢力,不管是朝廷兵馬,還是義軍,又或者是盜賊流寇,紛紛來投,這三人所屬主力部隊也投奔大順軍。

流寇主力部隊被分散到各路軍隊,有數百人分配到劉宗敏中軍大營,在中軍大營又繼續分化,因為大順軍將領多,軍隊也多,分到張順這個部總這裏,就隻有這三人。

這三人也是戰場老油子,和明軍拚殺,順風尚可,逆風就散,聆敬陽來到軍營以後,就覺得這三個部下不堪大用,可畢竟也是自己部下,總不可能一腳踹了吧?

三人見聆敬陽來到麵前,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其中一人還悄悄把一個包裹往席子下麵塞。

聆敬陽問道:“什麽東西,拿出來?”

三人默不作聲,此時,朱由檢和王承恩兩人竟也來到聆敬陽後麵,因為他倆覺得,要時時刻刻和聆敬陽在一起,至少有個照應。

流寇見朱由檢和王承恩兩個麵無表情的士兵,跟在哨總後麵,三人在流寇和軍隊裏混了一些日子,也是聰明人,一人趕緊將包裹拿出來,裏麵都是白花花銀子,隻是有些銀子上麵還有血跡。

聆敬陽見銀子都是帶血的,猜到這銀子是這三人殺人越貨搶來,眯著眼睛說道:“這銀子從哪裏搶來的?”

流寇進入京城以後,實在是不能忍受京城大戶人家富得流油,而他們卻眼巴巴看著,於是悄悄溜進一戶人家,將一家五口全部殺掉,搶來五十兩銀子。

他們哪敢說這些銀子是殺人搶來的,其中一人說道:“哨總,這些銀子是弟兄們從路上撿來的,可能是亂兵殺人搶奪,搶來銀子太多,不留神掉在地上,被我們幾個撿來。”

說完以後,從包裹裏麵分出一半銀子給聆敬陽,聆敬陽看都不看一眼,來軍營路上,張順告訴他,陛下下令,大順軍進城以後,任何軍士不得燒殺掠奪,有違令者,斬立決。

聆敬陽裝作不經意看三人虎口,都有老繭,應該都是長期使用武器的軍士,硬碰硬勉強可以幹掉三人,可是朱由檢和王承恩兩個副作用的人在這裏,他不方便施展手腳。

於是他接過銀子後,笑道:“懂點事,都洗洗睡吧,明日帶我去熟悉其他各哨。”

聆敬陽故作大方把二十五兩銀子塞給朱由檢手中,示意朱由檢把銀子放褲兜裏,來麻痹三人,朱由檢也是死腦筋,見不得這帶血銀子,一旁王承恩拚命和他使眼色,才轉過彎,把銀子放褲兜裏,跟著聆敬陽出門而去。

三個流寇送走聆敬陽,心裏都長呼一口氣,心裏卻罵這新來哨總著實可恨,竟然一下子搶走一半銀子,這可是他們冒著殺頭風險搶來的,三人咽不下這口氣,竟然密謀在下一次戰鬥中,陰掉聆敬陽,將聆敬陽人頭砍下來當球踢。

聆敬陽不知道這三人陰謀,他帶著朱由檢來到老大順軍房間,因為大順軍占領京城,兵力分散在京城各地,幾乎每一支軍隊都有大片的軍營。

老大順軍資格老,和張順一樣,分到一個小房間,他坐在房間裏,細細擦拭鐵刀,這鐵刀跟著他多年,死在刀下的明軍少說也有幾十人,要不是因為話多,他現在至少也是掌旗,比張順這個七品總部要高一級。

突然,房門被聆敬陽冷不丁推開,把他嚇得一大跳,要不是聆敬陽帶著笑容進來,他真以為聆敬陽是城內明軍餘孽,一刀和聆敬陽拚了。

看清楚是新任哨總,他不冷不熱說道:“是哨總啊,有失遠迎。”

聆敬陽壓根不知道老大順軍真名,張順和老大順軍也不熟悉,因為軍營人數多,很多將士今天是戰友,明天陰陽兩隔,隻是告訴聆敬陽,老大順軍綽號是老饅頭,你叫他老饅頭就可以,聆敬陽也不好意思多問,一個大順軍士兵,怎麽會有老饅頭這個土得掉渣的綽號?

“饅頭哥,這是那三個崽子撿來的銀子,我讓他們分一半給我,饅頭哥是我大順軍前輩,這銀子我給你一半。”

老饅頭頓時老臉一拉,他作為老大順軍,很看不慣後來投降的明軍,以及各地良莠不齊的義軍流寇等,這些人大多數沒有節操,和敵人作戰時,稍有挫折,望風而降,搶起東西來,個頂個好手。

陛下進城前,三番五次下令不得在城中作亂,可還是有一些雜種不顧聖令,在城內燒殺掠奪,今日上午斬殺數十個違抗聖令的將士,可現在卻突然發現自己戰友,也跟著燒殺掠奪撿東西,頭氣得嘴都嘴都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