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知者無罪
胡府。
玲瓏苑。
“呼呼呼...”
胡非叉著腰,喘著粗氣,躲在一處假山後麵,瞪著同樣累得夠嗆的胡惟庸,氣得說不上話來。
他還從沒被人這麽追著打過,幸好跑的足夠快,不然身上肯定少不了幾道血痕。
胡惟庸看著滿頭大汗的兒子,心裏忍不住有些心疼,雖然心中的氣還未消,但是也不準備再追了。
“春蝶,老爺我渴了!弄點水來!”
胡惟庸隨手將手中的樹枝扔掉,衝著春蝶招著手喊道。
“春蝶!小爺我渴了,弄點水來!”
胡非不甘落後,也照著胡惟庸的口吻喊道。
“哎...哎,好,馬上來。”
春蝶遲疑著答應了一聲,急忙去找水去了。
胡惟庸白了一眼胡非,走到正廳門口,直接坐在了石階上。
胡非也跟了過去,坐在了胡惟庸的旁邊,保持著一隻手臂不能夠到的位置。
“你小子說說你,你是不是瘋了?!”
胡惟庸扭頭看著胡非,沒好氣的問道。
“你是不是瘋了?!不知道我重傷初愈?怎麽?沒摔死我,想打死我?然後娶個小的再生一個?”
胡非咧著嘴,一邊喘著氣,一邊不服氣的問道。
“你...滿口胡言!”
胡惟庸板起了臉,厲喝一聲,忍不住揚起了手臂。
可是手臂剛舉到一半便頓住,接著無奈的放下,臉上閃過了一絲苦澀。
他這時也想了起來,自己的兒子的確剛剛重傷初愈,剛才一下子氣糊塗了,忘了這茬。
“昨晚你是不是在外麵打了人?”
胡惟庸收拾了一下心情,看著胡非,認真的問道。
“打了,怎麽了?”
胡非不以為意的答道。
“你可知你打的是什麽人?”
胡惟庸追問。
“不知道。”
胡非老實答道。
“那是檢校的人,是直接聽命於陛下的人,雖然沒有正式官銜,但是如同親衛!”
“你想沒想過這麽做的後果?!”
胡惟庸急切的說道。
聽了胡惟庸的話,胡非愣了一下,緊接著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對於檢校,他還算了解一些,據說那是明朝錦衣衛的前身,裏麵的人全都是朱元璋用來監視百官的爪牙。
而且,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在胡惟庸死後利用胡惟庸謀反案牽扯出無數人命的人。
毛襄!
傳說他便是錦衣衛的第一代指揮使,就是這個人,牽扯出了眾多與胡惟庸關係密切的人,導致胡惟庸案最終被誅殺的人數超過三萬之多!
但大多都是毫無實據,被硬扣了一頂謀反的帽子!
“原來是檢校!那我就更沒有打錯!”
胡非冷哼了一聲,沉聲說道。
“放肆!我剛才說什麽你沒聽到是不是?”
胡惟庸一聽,不滿的說道。
“聽到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打了檢校的人,相當於打了陛下的臉是吧?”
“放心吧,我又不知道他是誰,誰知道他是檢校的人?!你知道嗎?!“
“鬼鬼祟祟的跟著我,不是小偷就是大盜!打他是輕的!不知者無罪,但他要是還敢再跟著我,我還是照打不誤!”
胡非擺了擺手說道。
聽到胡非的話,胡惟庸愣了一下,暗中鬆了一口氣。
“你確定你動手的時候他沒有自報家門?”
胡惟庸盯著胡非,認真的問道。
“誰被打成豬頭還自報家門?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胡非笑著反問道。
“傷得重不重?”
胡惟庸徹底放下了心,接著忍不住問道。
“反正就算他見了陛下,陛下也未必能認得出他來。”
胡非幸災樂禍的說道。
聽了胡非的回答,胡惟庸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時,春蝶端著一壺茶趕了過來,為父子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非兒,最近陛下似乎對我開始疑心了,態度跟以前不一樣了,朝中眾臣也有人開始跟我敵對,所以你最近最好安分一些,不要惹是生非,為父不想你有事。”
“車禍的事你不要管了,我知道是有人想借著這件事對付我,朝堂上的事,你不懂,最好不要插手,好好待在家裏,不要亂跑了。”
胡惟庸喝了一口茶之後,看著胡非,一臉認真的說道,眼神中滿是疼愛之意。
看著胡惟庸一臉認真的樣子,胡非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股暖流,感受到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父愛。
他知道,胡惟庸一直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出息,可是自幼嬌慣壞了的丞相之子卻是爛泥扶不上牆,成為了整個京師的笑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笑話胡惟庸。
不管胡惟庸在曆史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但至少對於這個兒子,他是真的疼愛。
一個好父親,即便真的壞,相信也壞不到哪兒去吧。
“既然你知道最近風頭不對,那該老實的人應該是你,這件事就交給我了,你兒子沒有你想得那麽沒用,既然有人想對付我老爹,不管這個人是誰,我都不會放過他!”
胡非看著胡惟庸,堅定的說道。
胡惟庸一下子愣住,這是兒子第一次跟他講這麽體己的話,而且這是第一次這麽有擔當,他一下子有些恍惚。
這還是我的兒子嗎?
不過很快他也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如果這一切的背後真的跟陛下有關,那他的確不能輕舉妄動,否則很可能將事情鬧得更大,落人口實。
“既然你這麽有信心,那就放手去幹吧,隻要不太出格,一切都有為父為你撐腰!”
胡惟庸沉思著,有些激動的說道。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胡非笑著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滿意的說道。
胡惟庸愣了一下,緊接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罷之後,將茶杯放在了石階上,起身向前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老東西,你放心,這個官二代我還沒做夠呢,不會讓那些人得逞的!”
看著胡惟庸離開的背影,胡非忍不住大聲說道。
“好!就算你真的把天捅破,為父也親自為你堵上!”
胡惟庸抬了抬手,邊說邊已經走出了玲瓏苑,沒有回頭。
胡非看著空**的苑門,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回想著曆史記載中到底是誰跟胡惟庸案有重大關聯。
從這一刻起,他把自己真正當成了那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宰相之子。
...
東街。
一處民戶之中。
“說,你跟宰相之子胡非之間有什麽關係?!”
一名麵部有些微腫的青年坐在凳子上,看著跪在自己麵前,滿臉是血的中年人,冷冷的問道。
“小人真的不認識胡公子啊,他是宰相之子,小人隻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又怎麽會和胡公子扯上關係呢?”
中年人捂著自己的臉,哭著說道。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名曾在銀雀酒樓中揚言認識那名被撞路人的酒客。
“那他昨夜為什麽救你?!那個想要殺你的人到底是誰?!為什麽殺你?!”
青年麵無表情,繼續冷冷的問道。
“誰?昨夜是胡公子救得我嗎?我喝了太多酒,真的記不清了啊,隻記得有人要殺我...”
酒客哭著答道。
“為什麽殺你?!”
青年繼續追問。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可能是因為我在酒樓中多喝了幾杯,吹牛說認識胡公子車禍那天被撞的那個路人吧...”
“可我那是酒後胡言亂語啊,當日我並不在現場,根本就沒見過什麽路人啊...”
酒客一邊回憶著,一邊苦著臉訴說道。
青年盯著酒客的眼睛,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般鋒利。
他看得出來,酒客沒有撒謊。
可是他越加的不解了,整件事似乎越查越撲朔迷離了。
沉吟良久之後,青年不再追問,起身向門口走去。
“毛大人,此人如何處置?”
守在門口的兩名跟青年同樣裝束的人看到青年要走,拱手問道。
“殺了吧。”
青年腳步頓了頓,瞟了身後的酒客一眼,沉聲說道。
“毛大人...”
其中一人愣了一下,明顯有些驚訝。
“他見過我們的樣子,留不得!出了事我負責!”
青年丟下了一句話,推門而出。
“饒命啊!”
“饒命啊!”
“啊!”
一聲沉悶的慘叫過後,一切歸於平靜,什麽都沒有留下,連酒客的屍體都沒有留下。
不知者無罪,並不是適用於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