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複仇

“都說說吧,此戰吾軍為何能戰勝泗州軍?”

每次打完大仗,靖軍高層必開軍事總結會。這是朱亨嘉自大明山戰敗後定的規矩。

“全賴監國指揮有方!”

“監國乃武曲星下凡,故能百戰不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監國天命所歸!夷酋不能擋。”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著如潮的馬屁真乃人生一大享受!

“諸卿過譽了!孤有多大本事孤自己還不知道?此仗打得這麽好,全賴諸卿的功勞呀!”花花轎子人人抬,這個道理朱亨嘉還是知道的。

“不過孤最想知道的是吾軍還有哪些不足。結陣而戰,能不能擋住韃子的鐵蹄?”

一聽要和韃子作戰,李明忠率先發言:“監國,臣以為目前吾軍還有兩點不足:一是缺少騎兵;二是火銃射程太短。遇上韃子騎兵騷擾戰術,很難討到便宜。臣建議增加騎兵數量。”

朱亨嘉心想:孤也想擴充騎兵,可是南方不產馬呀。提起毛筆,先記上這條。

“監國,今日泗州軍的選鋒身披雙重甲,給了吾軍很大傷亡,臣覺得可以組建一支這樣的軍隊,再配上斬馬刀,專斬馬腿,應該可以克製韃子的騎兵”,範友賢獻策。

朱亨嘉眼睛一亮。曆史上鄭成功就用過這招對付清軍的騎兵。提起毛筆再記一條。

“監國,韃子的甲厚,有的還穿雙重甲,普通的箭矢很難射透彼等的甲,火銃的距離又太短,才八十步。臣建議多配火炮,箭頭改成重箭”,王祥獻策。

“嗯!這主意好!”朱亨嘉又記了一條。

君臣之間正聊得投機,忽報雲南土司沙定洲遣使前來。

……

現在正是攻取泗城的關鍵時刻,朱亨嘉不敢怠慢沙定洲的使者,怕他在背後使壞。

“使者緣何來此呀?”朱亨嘉微笑著詢問,笑得溫暖和煦。

“總府大人派下官來此,是有一事相求”,使者也笑得滿麵春風。

“吾和汝主情同手足,啥求不求的,說,盡管說”。

“昆明的玉泉山上長出了兩朵比翼花,美麗的小百靈要嫁給天上的小太陽。吾主想和監囯聯姻,將他的掌上明珠嫁給監國的世子殿下。”

一聽這話,朱亨嘉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心裏恨極:好汝個沙定洲,竟敢打孤兒子的主意。汝也不撒泡尿照照!孤家是龍子龍孫,汝家隻是個小土司。按後世的說法,一個是高幹,一個是村長。孤的兒子怎麽能娶螟蛉之女?呸!我呸!我呸呸呸!

朱亨嘉越想越氣,臉漲成了豬肝色,正要發作。忽見鄭封對自己擠眉弄眼。

“鄭卿,汝覺得呢?”

“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哦,卿覺得這是喜事?”

“大喜事啊!監國和沙總府聯了姻,雲南就成了廣西的屏障,殿下也可以安心攻取泗城了”。

“好!好!好!鄭卿說是喜事那一定是喜事!孤也以為是喜事。哈哈哈!”

事後,朱亨嘉埋怨鄭封勸自己和沙定洲聯姻。結果鄭封說隻是忽悠沙定洲的,打下泗城後再反悔。朱亨嘉說孤是堂堂監囯,這樣做不太好吧?鄭封說沒關係的,小人欺之以方。

……

殘陽似血,紅得讓人心悸。一群老鴉在滿城的屍體上呱噪。泗城被攻破了。

一個少年右手持刀,左手拎著一顆人頭,穿過泗城土司府威嚴的衙署、長廊。深幽的殿堂、精致的屋脊翹角、雅趣的鏤空花窗、鮮活的浮雕圖案,引不起少年絲毫的興趣。

少年走到衙署後的花廳。格調典雅、古色古香的花廳裏,跪滿了男女老少。陰沉的氣氛,讓美麗的花廳黯然失色。

少年走到跪在最前麵的婦人跟前,將人頭扔到她腳下:“此乃汝夫之頭!”

“祖兒!”婦人驚恐地叫著他的名字,少年置若罔聞,仿佛不是在呼喊自己。

婦人閉上雙眼,淚流滿麵,喃喃地說:“報應啊!動手吧!”

許久,沒有聽到刀砍脖頸的風聲,隻有離去的腳步聲和深深的一句:“岑氏的血已經流得夠多了,吾不想再殺人!”

“祖兒!”這一次婦人的聲音打顫,充滿內疚和感激,如泉的淚水噴湧而出。

少年的腳步一頓,“伯母”兩個字到了嘴邊,卻怎麽也喊不出口。

最厲害的複仇莫過於寬恕仇人。讓仇人在內疚中活著,勝過殺人百倍。

攻下泗城之後,朱亨嘉見岑繼祖可憐,給他一個報仇的機會,讓他處置岑兆禎滿門。不料岑繼祖隻殺了岑兆禎一人,放過了岑兆禎滿門老小。

朱亨嘉聽罷,感歎:“報仇不用劍,輔國不用兵。岑家小郎真有古仁者之風!”

平定泗城後,朱亨嘉封岑繼祖為貴州安龍土衛指揮史,令黃瑪保著岑繼祖前往安龍所,收伏原岑氏的貴州十八寨。沒辦法,泗城岑氏領地太大了,一口氣吃不下,能吃掉岑氏所有的廣西領地,朱亨嘉已經心滿意足。馬上孫可望、李定囯的大西軍餘部就要從四川開進貴州了,讓岑繼祖在貴州擋著孫、李也是步妙棋。

朱亨嘉將泗城州、安隆司、上林司合並為泗城府,以吳貞毓為泗城知府。吳貞毓是崇禎十六年的進士;也是朱亨嘉謀逆以來投奔他的第一個進士,自然要委以重用。又將田州並入思恩軍民府。這樣大明朝原來的廣西十一府八州兩長官司,就變成了十二府一州。建製的變化反應出朱亨嘉在廣西的改土歸流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討平了泗城岑氏,標誌著朱亨嘉統一了廣西的軍令政令,真正成為了廣西的主人。後麵該怎麽走呢?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