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重者死刑

鹹陽,大雨滂沱依舊。鹹陽宮前的青石板裏的縫隙也被雨水牽連,泥垢被衝走。

方石鋪排奠基起的五台九階上,雨水被巧妙的引入到地下的壕溝裏,並不積水,但是石階麵上還是鋪著一層水鏡。

已是亥時,章台宮內卻依舊明燈長灼。

石階上水平如鏡,輝映著章台宮內的燈燭之光。

窗外雨聲越來越大,雨點忽的又越來急,越來越密,一隻隻或長或短的白箭狠狠插落在地,而後濺起一圈圈無人觀賞的水花。

雨水在黑幕裏表演著花樣,隻是再無電閃雷鳴做奏。

“熊啟在郢都的狀況如何?”

趙高頓了頓,原來公子是提到了昌平君,難怪大王方才發那麽大的火。

“回王上,派去監察的人不久前回報說,昌平君還是整日借酒消愁,閉門不出。”

嬴政在昏黃色的燈光中伏在案上,右手在竹簡上快速滑動,一列列墨字隨即呈現在竹簡之上。

“王上若是還擔心昌平君會結黨營私,不若下臣派人提前下手。”

趙高眼睛狹長,眸中燃起絲絲怒火,流露出一股狠厲陰毒。

嬴政忽的停了筆。

“現朝中可有人與熊啟來往?”

麵對著突如其來的一問,趙高自然無從作答。

他隻是恭恭敬敬立在一邊,燈光照耀著他瘦削的臉頰,顴骨突出,明黃色的燈光和黑暗交織,顯得他的側臉詭異陰鷙。

可趙高是何等機智之人,昌平君早就是被王上遺忘到腦後的人,可是王上今夜忽的提起此人,再加上公子扶蘇方才連連觸怒王上……

趙高眼波流轉,“王上,朝中雖再無人敢與昌平君往來,可是宮中卻有一人敢與昌平君來往。”

“你是說扶蘇?”嬴政搖搖頭,自然是不信。

“王上,此人倒也不是公子。”

“不是扶蘇,還能有誰?”一股怒氣忽的湧上他的心頭。

昌平君,他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竟然敢造謠!

不過片刻的功夫,嬴政忽的明白了趙高所指,啪的一聲將筆甩在案上。

趙高心知王上還是對宣陽夫人心存厭惡,但是事已至此,他也無能為力。

趙高一字一頓,“宣陽夫人,畢竟為楚國公主,而昌平君,本就是楚國外戚,說起來,宣陽夫人,也算是昌平君的侄女。”

嬴政厲眉,忽的起身,右手狠狠握著劍柄,看姿勢是要衝去找人。

趙高急道,“王上切莫動氣,就算王上不願顧念宣陽夫人,也該考慮長公子。”

嬴政聞言,略為驚訝的看了一眼趙高。

隨後,嬴政意識到自己這幾天都做了什麽。但是扶蘇還有待觀察,立儲之事,來日方長!

很快,嬴政鎮靜下來。

“你想個名目,將羋啟召回鹹陽。”嬴政不得已下了決心,雙瞳幽邃,低聲問道,“若是酗酒誤事,按秦律,當如何處置?”

趙高會意,笑答,“罪名不同,量刑不同,但重者可致死。”

“此事,寡人便交予你。”說罷,嬴政便又對著緊閉著的殿門沉思一番,“扶蘇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回王上,說起來,此事都怪下臣。”趙高忽的作揖。

嬴政卻忽的欣慰一笑,隨後一臉懷疑的看著趙高,“在扶蘇背後指點的人,不會就是你趙高吧。你可是從不在寡人麵前替扶蘇說話。”

趙高的身子忽的一僵,微微哆嗦。

原來大王早就察覺到他與公子扶蘇之間有間隙。

“下臣不敢。公子變化之大,下臣也以之為奇,隻是下臣忽的想通了。公子莫不是學齊莊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嬴政不言,自然是不信。

“公子性格耿直,有什麽說什麽,所以才與淳於大人起了爭執。”

“耿直?寡人何嚐不知扶蘇性格耿直,但是,淳於越的事,寡人總覺事有蹊蹺。”

“下臣鬥膽一問王上,殿下既已經揚言要學法以治國,而淳於仆射又是朝中舉重若輕的大儒,受人敬仰……”

“就由他去!”

趙高自然明白王上這句話的意思,單憑公子想什麽,便做什麽。

公子忽的王上隆寵,那麽其他幾位公子勢必早已經坐不住了。

“你有事瞞著寡人?”

嬴政喜愛趙高的才幹和機敏,但趙高為他效他多年,嬴政也極清楚趙高,見他一臉鬼祟,自然問道。

“下臣不敢。隻是下臣受命去調查了公子的行蹤,不過都是些小事,下臣在想要不要稟報王上。”

“說來聽聽。”

趙高思忖片刻,把公子賴床和一些嬌生慣養的怪事略過。

“殿下勤勉,近日經常拜讀公子韓非的文章。另,殿下與將作少府很是親近,還有將作少府手下一個屬官。”

“而這個屬官,正是章邯。殿下還說,要在王上麵前舉薦他。”

“章邯,寡人記得這個名字。蒙武曾在寡人麵前提過此人,稱其有勇有謀,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嬴政忽的眼前一亮。

“章邯此人,下臣倒也見過數麵,確實有別常人。”

見王上對章邯這般感興趣,趙高接道,“不若召此人入王上禦前為侍,王上也好提拔……”

“不必。”嬴政直接道,“既然扶蘇先寡人一步賞識他,那便將他賞給扶蘇。”

趙高低頭,陷入深思……

語畢,嬴政又埋頭奮筆疾書。

趙高則壯膽打岔,低聲道,“那公子那邊,可還繼續派人看著?”

“先盯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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