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強按牛頭

盡管前麵很煩惱,但是朱由檢從周皇後那裏出來還是神清氣爽。人就是這樣,總要有一個讓自己放鬆的地方,否則啊,如何能去麵對無窮無盡的黑暗。

冬日淩晨的紫禁城黑暗而陰森,朱由檢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在黑暗中努力發光的蠟燭,無法刺破黑暗而隻能給自己身邊的人一點點的光亮。

搓了搓手,習慣性的讓宮女給自己收拾衣服。過來沒有多長時間,朱由檢已經完全適應了一個封建皇帝的生活習慣。皇後想要起來卻被自己按住了,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擱在後世還是撒嬌的年齡,現在卻要為一個家族的人頭思慮。

用熱騰騰的毛巾捂住自己眼睛幾分鍾,然後又喝下一杯熱茶。朱由檢擺擺手拒絕了太監們的軟轎,大踏步的走在刺骨的寒風中。

明年不行,後年自己總要去戰場上看一看,養成了慵懶的習慣可不好。一群人提提哐哐的很快到了文華殿。朱由檢想了想,轉身向對麵不遠的內閣走過去。

今天周延儒和錢謙益到的很早,兩個內閣大臣跟後世門房大爺一樣,圍在大鐵皮爐子上烤包子吃。讓朱由檢意外的是,陳子龍也能混進來。隔著門廳,就聽見裏麵說的熱鬧。

“陳老弟你就不知道了,錢兄年節可不靠朱少爺的貼補,光是蘇州幾家綢緞莊年前的孝敬,都比你我幾年的俸祿要多。”

“這話說的,”聽起來是錢謙益,“今年的收益也不成,幾個掌櫃的都寫信叫苦。你的那個戶部貨通天下的折子看完了了沒有?我現在就是痛恨這一點,蘇州收了錢,上了運河又收錢,到了京師又收錢。京城大居不易,都是這運河給弄的。”

“運河之苦朝廷也沒有一個法子?”問話的是陳子龍。

“你看著點,文和居的包子也被你烤焦了。”周延儒笑著說:“百萬漕工衣食所係,誰不想動?誰又敢動?事情成了堆。咱們實話實說,朱少爺也是本朝少見的開明皇爺了吧,你把這送上去你看看少爺動不動。你們出口居多,何必在意本地京師那點利潤。”

“出口,到弗朗機的渠道都在洋人和鄭家的手裏,朝廷說不上話,還不是白搭。幾個月過去,說是船在海裏沉了,沉沒沉的不知道,我就知道鄭家又多了三條海船。”

“鄭家的事情我熟。”接話的是陳子龍,他們家原來就和海運有關係,所以對沿海的事情還比較熟悉。

“說是福建的大熊要招撫鄭家,價碼談的不行,鄭家也是猶猶豫豫的。”

“怎麽招撫,人家現在一言不合就上台灣去了。就跟昨天的來家一樣,半個家都在南洋,你又能如何?你們怎麽樣我不知道,就我昨天夜裏,來給來家問事情的不下三十撥,各個都財大氣粗。”錢謙益歎口氣,“你等著看,往後幾日,估計南邊的信箋也就越來越多了。”

周延儒最近跟皇帝來往的比較多,特意叮囑到:

“你我最近都不是缺錢的人,還是應當注意收斂一些。來家還涉及軍火,怎麽處理估計有一說。等等看吧。子龍不再內閣當差,但是知道的事情不少,出去了就更要注意。咱們的少爺平日裏看著好,其實手下的刀子也快著呢。三個國公,除了英國公都倒了黴,嗯?”

朱由檢饒有興趣的聽了聽,滿足了一下自己偷窺臣子的欲望,這才咳嗽了一聲,抬腳往裏麵走。

三個人一看皇帝進來了,唬的有點失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聽了多少,趕緊離座給皇帝行禮。

朱由檢大大方方的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去,挑選了兩個包子夾起來看看,翻了一個麵又放下。

“烤包子時候最關鍵。好師傅烤的包子,裏麵熱騰騰外麵黃亮亮。手藝不好的師傅,裏麵冰涼涼,外麵黑黝黝。時候關鍵還在於火候,火候大了小了都不行。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由檢無所謂,現在自己說的隻要不是太離譜,就都是真理。果不其然,三個人同時鞠躬:

“臣受教。”

朱由檢有點好笑,自己十七八歲的年紀,還得稱呼這幾位為年輕人。

“朕選你周延儒進內閣,還有你錢謙益進內閣,為什麽?”

“老大帝國啊。朕能用什麽人?你們舉目看過去,都是知天命以上的。好呢,說是老成謀國,不好呢,就是得到且過。朕放你們進來就是要看到年輕血性的,不是看你們變老的,可是記住了?”

“剛才朕都聽見了,錢謙益。”

“你家少爺現在給你說,自己家的產業都走不通,自己作為大明的閣臣還有臉抱怨?這事情交給你,開春之後把你家掌櫃們請到京師裏麵來。也別光請你家的,還有誰要貨行天下的,請上一百兩百個,你主持去和各省的、漕運的、戶部談一談,看看能不能談出點東西來。”

錢謙益是個讀書人,這時候連忙說:

“臣是不善於行商賣貨這一行當,要不還是請戶部主理,臣協調。”

朱由檢就見不得這種人:

“你不去辦,就把你的筆墨紙硯,醉和春裏的買酒錢給人家掌櫃的還回去。買套絕版書,朕聽說你和文震旦出價出到了五千兩。沒有你家掌櫃的,你的俸祿夠用?”

撿了兩個包子遞給了陳子龍,示意他給朕帶上,這才慢悠悠的說:

“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你家掌櫃的就是你的夜壺?還是這些商人就是帝國的夜壺?”

說的很嚴厲,這就是東林的通病,不是無知就是壞。

“臣不是這個意思。”

朱由檢擺手,說道:

“商業將來是朕的一大部門,商業部的大臣你錢謙益就給我擔著,從今天起會看賬簿、會數錢、會驗貨、會開店。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家朱少爺這裏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錢謙益臉都白了,在他的心中內閣是清貴大臣,商人簡直就是不入流。

“臣不領旨。”錢謙益有點梗脖子,清流梗脖子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不領旨,好啊。你可想清楚了。朕不想看到江南血流成河才選的你,你以為朕當真是見不得流血?按照大明律齊頭過去,你可想好江南還有沒有富貴閑人了。”

原本朱由檢就想讓東林做一下商業改革的先鋒。這些人有需求,也有實力,同時也好分化。

“朕說了,這是朕給東林你錢謙益一派的機會,莫以為東林就沒人了,也莫要以為天下就沒人了。”

錢謙益是那種需要重壓的人,重壓之後寫上兩首不甘心的詩詞表明心跡,之後該幹啥也會幹啥。

“兩年為期,臣整理完畢了還請皇上另選賢能。”

“成!”

朱由檢指了指周延儒和陳子龍,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走。

走到了門口才回頭給錢謙益說:“年後朕的暗衛就要去遵化了,你可看看山西範家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