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茶樓賢才

這個時代的茶館就是城市核心的信息廣場,亂糟糟的人擠在亂糟糟的茶館裏麵,一簇一簇地擁在一起,各種或激昂或神秘的聲音匯聚成了一股熱鬧的聲浪。

朱由檢拒絕了王承恩用錢清理出來的雅間。

這時候他才知道為什麽小說中那麽多需要男扮女裝的主角了,明朝的茶館中確是看不到幾個女子。朱由檢當了幾個月的皇上,加上後世培養的平等的觀念,信心大大增強。

根本就不看夥計、看客奇怪的嘴臉,在二樓找了個距離上下樓樓梯較近的位置坐下。眾多的護衛則選了周圍的三張桌子,把自己的皇帝皇後結結實實的包裹在裏麵。

果然是京師最大的茶館之一,不多時,帶骨鮑螺、山楂丁、山楂糕、鬆子糖、白圓、橄欖脯、陶莊黃雀、南京櫻桃、桃門棗、地粟團、雞豆子、花下藕、棠溪蜜桔,種種小吃流水一般送了上來。

朱由檢拉了一把站在身後的管家打扮的王承恩在側麵坐下。不多時,一名打扮素雅,手捧著各式茶單的茶娘就走了過來。王承恩沒有等到她說話,一錠白花花的紋銀就扔在了桌子上。

“把你們店裏最好的茶、最好的炭和玉泉山剛拉回來的水都端上來。一樣子不合適,咱家就就砸了你們的店。”

朱由檢也不吭聲,就這麽由著他,讓王承恩學會不以身份壓人,照價付銀子就已經很難得了。否則在王承恩看來,皇上能坐下來都已經是看得起他們了。他確實離著皇後很近,用扇子遮著兩個人悄聲說道:

“多虧了娘子賢內助,咱才有這銀子喝好茶啊。”

這個時代就有這個好處,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皇後的臉刷一下就紅了。看著朱由檢敲著扇子,哼著俚曲的樣子,不禁伸腿偷偷的踢了他一下。

不久,金絲木炭的小爐子就燒開了泉水,茶娘熟練的將沸水高高的倒進盛滿了龍團勝雪的白茶裏麵,等了等,然後這才將黃澄澄茶水倒進了潔白如玉的宣窯茶碗之中。

朱由檢端起茶杯,依靠在茶樓的欄杆之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頓時覺得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子龍,待哥哥給你介紹,這就是徐光啟大人常提到的宋應星宋舉人。”

正看著,不遠處屏風處站立的三個人一下子引起了朱由檢的興趣。

看來我還是那有大氣運之人啊,帶著老婆逛個街都能碰上這等牛人。朱由檢拍拍自己的額頭,怪不得那天魏忠賢說起來玉米的事情,讓他總覺得心裏麵空落落的,原來在徐光啟的光彩之下,把這個大能給遺忘了。

宋應星不應該是今年在應天府參加考試又一次落榜了麽?怎麽也會來到京師?還有這名字敢叫子龍的又是哪一位?聽起來也是很熟的樣子。

“陳子龍見過宋舉人。”這位叫陳子龍看起來和朱由檢相仿的年紀,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倒也是一身精裝的打扮。宋應星雖然一身青衫,但是看起來卻更像一個農夫。

“叫宋大哥就好。舉人之事也莫要再提了。”這時候的宋應星看起來有點意興闌珊。“這次應天府試宋某再次名落孫山,無顏見父老。這不是接到了徐光啟大人的信箋,這才一路遊覽北上。”

“哈,”看起來叫做陳子龍的生的瘦弱,但是性情確實豪爽。

“說來也巧,我也是和徐光啟大人一路北上的。”

中間有了熟人,兩個人自然很快的就熱絡起來。又都是年輕人,倒也不提防旁人的眼光。

“徐大人走到半路,又接到了當今聖上的旨意,”說到這裏的時候,陳子龍壓低了嗓門。

“這道口諭就連徐光啟大人都有點迷迷糊糊的。不光是八百裏加急催促徐大人進京,更是要徐大人將兒子和親家一起帶上京城。”

朱由檢像聽八卦一般的聽著。

“徐驥先生本來就無心功名,顧昌祚先生更是沉浸在商賈事之上,這不奈何徐光啟大人又隻能返回上海縣專程說明。我耐不了麻煩,就自己一個人先過來了。”

“那賢弟可知聖上著急召見徐大人所謂何事?”宋應星現在也是人生的迷茫階段。府試的失敗讓他對自己的能力、學業都產生了很大的懷疑。隻是朱由檢知道,在原來的曆史進程中,光是功名考試就幾乎讓他白白浪費了自己四十年的時間。

“徐大人說的無非是禮部或者工部,現在世道艱難,也隻是求活而已。剛好湯若望神父,還有個叫做金利歐、翟托馬斯的幾個人,說是想要在京師籌建一所教堂的事情,這麽也就算是一路都來了。”

“好啊。”徐光啟還真是一個好人,聽到這裏的朱由檢不禁一拍欄杆。這一拍不要緊,倒是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

“剛想到幾句好詞,不料打擾了幾位仁兄雅興。”朱由檢趕忙解釋道。

少年人,總是有點五湖四海、招朋攬伴的心思,看著朱由檢也是一身堂堂正正的相貌,倒也起了結交的心思。

朱由檢改名叫陸可,京城經商為生。三個人幾句介紹以後,朱由檢邀請兩位過來喝茶,這兩位倒也是大大方方的落座。其中坐在周皇後旁邊的陳子龍還抬眼張望了一番。

“這是內子,也是京城人士。”說話間快到午時,朱由檢一邊打發王承恩從對麵的應天府烤鴨館子叫了一桌子的飯菜和好酒。一邊看著陳子龍好笑,不知道這位知道對麵的女子是皇後之後,又會是一副什麽表情。

談到經商,宋應星明顯是不怎麽了解,倒是陳子龍卻顯得很有興趣。

“這朝廷的歲入,倒有大半是折在了銀子之上。”說著,在自己的包裹中翻了半天,這才找出了幾枚銀幣放在了桌麵上。

朱由檢拿過來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塊海外的銀元,銀元的正麵不知道是哪個國王的頭像,四周寫著一圈不像是英文的奇怪字母,下方標注有鑄幣的年份。

“如何?”陳子龍像是考試一般的看著朱由檢。

朱由檢把銀元丟回到桌子上,喝了一口酒,這才說道:

“沿海各地收此銀元按數量計算?還是按重量計算?”又一次把問題拋了回去。

陳子龍這才拱拱手,表示欽佩。他是在幾位西洋神父的教導下,才略微對大小弗朗機的銀元製度有了一點點的了解。同時也從老師的口中得知,非要是皇帝或者像小弗朗機在海外的獨立王府才有澆注銀幣的可能性。否則,銀幣就像對麵陸兄所說的,也就是銀元寶的另外一種形態罷了。

為此事,他還專門想就這事情準備給京城裏麵的皇帝寫一封奏折,結果被徐大人發現後,成了眾多人口中的玩笑。

“若是能說服當今天子,”朱由檢說道,“陳公子所做之事,對我們商賈、農夫來說才是一件大好事啊。”

周皇後聽不太懂,微微一笑的如同聽天書一般看著皇帝。朱由檢倒是沒有什麽反應,倒是把旁邊的陳子龍看的像豬哥一般。

宋應星輕輕的在桌子下麵提了陳子龍一腳,他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這位見了美女就有點癡迷的樣子。朱由檢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美女柳如是,這也才想了來陳子龍是何許人也。這位雖然和柳如是纏纏綿綿了一段時間,但是真的不妨礙他成為大明朝貨幣專家和以身殉國的壯士。

老天祝福我啊,朱由檢確定之後笑的嘴都合不攏,人人都能從他的嘴中間看見顫抖的小舌頭。

“這也就是我到京師的原因。若是徐大人能夠得到重用,說不定還有機會。”

少年,大膽的衝吧,就算是徐大人不中用,你也應該鼓起勇氣獨自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