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行家裏手

蕭敬心下十分著急,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張延齡吃早飯。

吃得還很慢。

這頭蕭敬越著急,張延齡越淡定,好像此差事跟他張延齡沒有關係。

一直到吃完早飯,將出門時,張延齡才拿出一點辦事的態度,問道:“蕭公公,今天是要去查抄哪家的府宅?”

“回國舅爺的話,乃是戶部山西清吏司郎中,名叫隋奇的。”蕭敬認真回答。

張延齡一臉失望之色道:“蕭公公這般鄭重,竟隻是抄個郎中府宅?還以為是要查抄戶部左右侍郎呢。”

蕭敬汗顏。

在你建昌伯眼裏,正五品的京官戶部郎中,都不值得你出馬?

眼界是挺高,但問題是若非皇帝欽命讓你查戶部的案子,一個戶部郎中在朝中文官眼裏也比你個外戚重要一千倍,地位也比你高。

“不管是什麽官,既是陛下讓查的,那就出發吧。南護院,把兔崽子們都叫上,去查抄官員府宅!”

蕭敬急忙提醒道:“國舅爺,這是皇命差遣辦的案子,讓東廠和錦衣衛配合您便可,您不必出動家仆。”

張延齡哈哈笑道:“讓小的們去見識見識,不會這都有問題吧?”

蕭敬見張延齡的神色,大有你不讓我帶家仆去,我也不去的架勢。

蕭敬心裏別提有多別扭。

怎麽都感覺上了賊船。

這還怎麽指望張延齡把差事辦好,讓自己重新獲得陛下信任?

“帶家仆隻是見識一下的話……也不是不可……”

“那就行了,人多好辦事,出發!”

……

……

蕭敬差遣東廠之人,加上金琦親率的錦衣衛,以及順天府的人……

一行有二三百號人,直奔戶部山西清吏司郎中隋奇的府宅而去。

隋奇作為山西清吏司郎中,主要負責山西地方的錢糧奏銷,但因山西有大同鎮、偏頭關等邊防重鎮,每年在山西所用的錢糧也是過他的手,實際上他的權力不小,在四個山西清吏司郎中之中,他正是負責調運錢糧的那個。

這幾年戶部內部非常腐敗,隋奇當然會趁機中飽私囊。

張延齡帶人到隋奇府上,也不用上去敲門,直接朝金琦喊著:“撞門。”

蕭敬還正在奇怪用什麽撞門,卻見金琦是早有準備,金琦帶幾名錦衣衛抬著圓木就衝上去,咣當咣當幾下就把門砸開。

其實隋府上的下人聽到動靜已經準備出來開門,卻是被撞倒的大門給砸倒在地。

“衝!”

張延齡出府門之前是不慌不忙,到了隋奇的府上,簡直跟換了一個人一樣。

本來蕭敬手下的東廠番子都是錦衣衛中的佼佼者,但在這種時候卻連靠裙帶關係爬上來的金琦所帶的人都不如。

金琦的人一馬當先,魚貫衝進隋府內。

張延齡緊隨其後。

“聽好了,把府上的家仆都給我捉拿到正院來,手腳捆上,一隊人先去後院,挨個牆給我砸,看是否有夾層,院子裏有鬆土的地方也給我挖,掘地三尺把埋的東西找出來,有地窖什麽的也給我往下挖,再是什麽空心的木頭、櫃子,還有就是房梁、木柱,打斷了一寸一寸排查。”

“對了,查他府上還有什麽別院外宅,找到田契按圖索驥也給我去搜!另外他家裏在京的親戚,別管是七大姑八大姨,隻要沾親帶故的所有都不能放過。”

“敢漏了一兩銀子,拿你們是問!”

張延齡進院子的一番動員,把蕭敬給聽傻了。

東廠自問在抄家這種事上很是擅長,但也沒見過像張延齡這麽“專業”的,一看這就是行家裏手。

突然之間蕭敬好像明白了為何皇帝會派張延齡來擔當此任,他心裏也在琢磨:“國舅在搜查貪官府宅時如此有備,莫不是他自己也是這麽藏贓銀的?”

錦衣衛打了隋府之人一個措手不及,府上的人甚至都沒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便已雞飛狗跳。

就在此時,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富態官員從後院往外走,邊走邊喊:“爾等何人,敢到本官府上撒野?”

張延齡側目看一眼,不用說,這位就是事主隋奇。

而在隋奇身邊,還有個讓他覺得很熟悉的身影,正是徽商商會的女當家徐夫人,看樣子在錦衣衛破門而入之前,隋奇正在跟徐夫人商談什麽大事。

張延齡指了指隋奇,笑著對蕭敬道:“他問我們是誰,該如何回答?”

蕭敬畢恭畢敬道:“全憑爵爺做主。”

“哈哈,既然蕭公公讓我做主,那我可就做主了。”

本來隋奇和徐夫人以為張延齡是自行上門來,以為張延齡身邊太監服飾的人不過是宮裏傳話的普通老太監,便想靠官威將張延齡給嚇退。

但張延齡一說“蕭公公”,隋奇神色明顯慌亂。

已知現在是東廠協助張延齡,現在跟在張延齡身邊姓蕭的太監,除了蕭敬還能是誰?

金琦欺軟怕硬,見對方來勢洶洶,便用征詢的目光請示張延齡。

張延齡皺眉道:“愣著作何?犯官就在眼前,還用本爵教你們如何擒拿欽命要犯?”

金琦這才恍悟,親自衝過去把隋奇給按倒在地,一邊的徐夫人明顯是受驚,但好在張延齡對她“網開一麵”,沒直接讓人將她也拿下。

張延齡走過去,先是擺擺手,讓人先將押走,隨後才笑看著舉止不安的徐夫人,笑道:“這位夫人好生麵善,你我可是見過?”

“吾乃朝廷命官,吾乃朝廷命官……”身後還傳來隋奇的喊叫聲。

“這種人真是不知死活,被本爵查到家門口,應該想著老實交代爭取寬大處理,跟本爵對著幹可沒好下場。”

張延齡話音剛落,就有錦衣衛抬著幾口箱子出來,打開來,裏麵都是封好的官銀,每一箱至少都有上千兩,先行抬出來的就有六七口之多。

徐夫人一臉謹慎之色道:“妾身不過為市井商賈,今日乃是前來拜會隋大人,並不知建昌伯要來查案。”

“原來隻是市井商賈。”張延齡笑著說一句,對一旁的蕭敬道,“蕭公公,這女人一看就是替人來傳話的,若是不打緊的話,不如先放走?”

蕭敬略顯猶豫:“是否應詳細盤問?”

張延齡笑道:“這倒不必,我與她見過,她的確是徽州商賈。”

本來蕭敬是不打算放過府上任何一人的,但他現在明白,做自以為對的事不如做張延齡吩咐的事。

“既如此,一切都由國舅爺您來做主。”

蕭敬很識相。

要靠幫張延齡做事翻身,還處處跟張延齡作對,是說腦子壞了以後不想在朝堂混了?

張延齡這才笑著擺擺手道:“夫人可以先行離去,對了,回去提醒那些跟你認識的官員,讓他們趕緊把錢財什麽的散出城外,或許下次本爵就要親自去他們府上抄家。”

“與其等被本爵搜到與他們俸祿所得不符的髒銀,到時百口莫辯,還不如提前把銀子送走,說不定本爵派出的人打了馬虎眼,能令他們把銀子送走呢?”

徐夫人突然心如死灰。

張延齡這麽說,其實是在警告她,戶部中人和徽商都已被全盤掌控。

若是還敢跟戶部的人來往,下一個被抄的並不是哪個官員,而是他們這些徽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