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劉跑跑要啟程了

鄒靖死了,死得很安詳,這是他自己選的路,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涿郡兵馬在鄒靖死後,士氣頹喪,終於放棄了抵抗,最後有一千五百多人投降,其餘盡皆戰死。

劉襄仗著兵甲犀利,抓住鄒靖的破綻,始終壓著他們打。戰略的失誤,是無法用戰術去彌補的,戰鬥意誌也無法消弭武器的差距,這一點,他會牢記在心,警醒自己,絕對不能犯鄒靖這樣的錯誤。

都說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鄒靖真的無能嗎?他隻是被貪念蒙蔽了理智,判斷失誤了。

命令城裏的黃巾軍出來打掃戰場,留下一曲越騎監督,驍騎入城接管城防,劉襄帶著其餘兵馬,又帶了三千黃巾軍,不顧疲憊,向涿郡大營行軍。

涿郡大營距離城南十裏,在㶟水北岸,緹騎已經打探清楚,營內守軍不足五百,劉襄要盡快拿下營地,繳獲涿郡兵馬的糧草,薊縣裏麵的百姓正等著糧食救命。

安平軍士卒和馬匹的體力消耗嚴重,十裏路走了半個多時辰。

太陽已經快要落山,天邊有幾朵橙紅色的火燒雲,光彩越來越黯淡,月亮如彎鉤一般,悄悄的出現在天邊,在太陽的逼視下,僅僅隻有一個輪廓。

涿郡大營之中,守軍隻有百餘人,其餘盡是傷兵,連運送輜重的民夫都被鄒靖拉去攻城了。

劉備疲憊的坐在榻上,他剛剛逃回營地,醫工在給他看傷,一個又一個的箭頭從肉裏剜出來,疼得他呲牙咧嘴。

旁邊**躺著張飛,胸口被麻布裹得嚴嚴實實,可仍然能看到浸出的血跡。

他有些悲戚的問道:“主公,雲長回不來了?”

張飛跟關羽相識好幾年了,交情極深,他一項視關羽為兄的。後來,又一起投了劉備,想要從軍混個出身。關羽敗陣未歸,生死難料,他身負重創,難以救援,心中沮喪精神越加萎靡。

劉備沒有回答,等醫工為他包紮完畢,走出帳篷以後,才啞著嗓子說道:“吾等又被鄒靖賣了,五百騎出陣,全軍覆沒,安平軍有鐵甲騎兵,吾與雲長被纏住了,衝不出去。”

他似乎不忍再回想,閉上眼睛歎息了一聲。

張飛掙紮著坐起身來,安慰道:“某等早就做好了沙場捐軀的準備,戰場爭鋒,難免死傷,主公不用傷心。”

劉備有些失神,沒有理張飛的安慰,繼續說道:“吾墜馬暈厥,等醒來時,戰鬥已經結束了,那劉襄正與鄒靖中軍糾纏,隻留了一點人手收治傷兵,吾沒看到雲長身影,隻身脫逃而回,吾對不起雲長。”

說完歎息不止,幾近哽咽。

張飛不知道怎麽安慰,隻是在一旁念叨:“主公能脫難已是萬幸,兵凶戰危,哪裏顧得其他。”

劉備歎息了一陣,又喘了幾口氣,重新打起精神,對張飛說道:“此處不可再留,吾等速速離開。”

“去…去哪?”

“先離開再說,翼德稍待,吾去找輛車來。”說完不顧傷痛,出帳而去。

不多時趕了輛輜車回來,卷了草席、布衾鋪在車上,扶張飛上車之時,傷口崩裂,疼得他直打哆嗦。他咬牙強忍,毫不停留,返身去找了幾柄戰刀、手戟,又拿了一張弓幾壺箭。

收拾停當,跳上車轅,也不理旁人問詢,駕車就走。因往日積威,營中守軍也不敢阻攔。

出了營門,過了浮橋,在㶟水南岸休息,他和張飛有傷在身,之前著急趕路,車輛顛簸,都有些扛不住了。

劉備回首望向對岸軍營,想想這幾個月的經曆,慷慨激昂有之,誌得意滿有之,心慌氣短有之,鬱悶恐懼有之,一時間心神激**,頗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隻是,前路該往哪裏走?他有些迷茫。

看著從遠處出現的安平軍,他知道鄒靖凶多吉少了,想到劉襄這個“本家同宗”,他突然堅定了誌向,這是個用實力說話的世界,得擁有自己的大軍,才不會被人驅使著去送死。

他很羨慕劉襄,就如求學時羨慕公孫伯圭一樣,他們都擁有自己沒有的東西。

“吾會回來的,兵敗之辱,吾必償之。”劉備低聲發下誓言,然後駕車就走。

他要去投皇甫嵩,他的老師盧植與皇甫嵩有些交情,憑此關係,當能得用。待立下軍功,就能組建自己的軍隊了。

二十四歲的劉備帶著二十歲的張飛,駕車南下,奔向不可知的未來。

而劉襄此時已進入涿郡大營,先不管其餘雜事,直接去後營查看屯糧,還好沒有遭到毀壞,去各處糧囤看了看,又調出軍中賬冊,上麵記載,營中存有軍糧九千餘石。

鄒靖這是在營中屯了一月之糧,這些糧食足以緩解薊縣的糟糕狀況,等後軍押運的糧草到來,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留下一千人馬守營,劉襄親自押運糧草回返薊縣,三千黃巾,百餘俘虜,三千多安平軍,駕著千餘輛輜重車,半夜時分才將糧食拉回薊縣。

城中百姓嗷嗷待哺,劉襄也不分時候了,命令點起火堆,埋鍋造飯。

命令出了口,才想起沒有這麽多的鍋。

當然,漢朝也沒有鍋。

那就召集百姓,隻要有糧食,炊具不是問題。

全城幾萬百姓都被召喚出來,釜也好,鼎也好,陶盆、陶罐一律不嫌棄,凡是能煮粥的,通通征用。命令安平軍各部,以什為單位,各自領著一群百姓煮粥吃飯,吃死人的挨鞭子,吃不上的挨軍棍,安排妥當的賞百錢。

怕百姓搶糧鬧事?怕人群聚集踩踏?這些問題在大軍麵前算是問題嗎?

當然,在此期間肯定有爭執,有衝突,打架鬥毆,偷盜搶奪,這是避免不了的。一群饑餓之人,你讓他們在食物麵前當謙謙君子嗎?不可能的,這不是道德問題,這是生存本能。

還是那個道理,這一切在足夠的軍隊麵前,都不是問題。

五千多安平軍不是擺設,分出看押俘虜的,負責值守的,剩下的每個什不過管理百十人罷了。

讓那些伍長、什長提前經曆下隊率、屯長的待遇,讓那些新兵也過一過伍長、什長的癮。

軍隊帶著人群,拿著奇奇怪怪的炊具,背著糧食,分散各處。

薊縣的百姓第一次有這種經曆,當兵的不但不搶他們,還帶著他們一起吃飯,在一個罐子裏攪勺子,用一個碗喝粥,聽他們說起他們家鄉分田之後的日子;聽他們吹噓自己有多麽英勇,敵人有多麽蠢笨;聽他們計算戰功;聽他們憧憬未來。

這,莫不是在夢裏?

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