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加餐

城中升起六麵紅旗的消息,很快就被緹騎送到劉襄麵前。

這是事先就約好的信號,六麵紅旗是敵軍全軍攻城,四麵紅旗是城中守軍堅持不住。

劉襄事先已經做好了預案,會根據不同情況,決定下一步的出兵方向。

“令閻柔領胡騎、越騎為前部,一路清掃敵軍斥候,為大軍行進遮蔽消息。其餘諸軍在後,拋棄輜重加速行軍。”

萬餘大軍在輕騎的遮蔽下,向敵軍大營迂回。

酉時初刻,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大軍趕到了敵營東北十裏之處,命令士卒就地休息,準備夜戰。劉襄可不會急匆匆的跑三十裏,然後再與敵軍大戰,他要趁著敵軍疲憊,來次夜襲。

令支大軍白天在土垠赴宴,鬧得很是歡暢,所以他準備晚上再送頓宵夜。

這次計劃的著眼點就是體力。眾所周知,人的體力是有限的,他打得就是消耗敵軍體力的主意,這也算是以逸待勞了吧?

大軍潛伏不敢生火,眾人隻能就著涼水吃些麥餅、醬菜。

劉襄為了搏取士卒好感,也不敢搞特殊,跟著一起吃了些麥餅。

漢朝其實是沒有麥餅的,他們吃的是麥飯,就是把小麥隨便磨一下,也就將將脫粒的程度,然後連帶著麩皮一起煮,這種麥飯非常粗糲,劉襄吃過一次,剌嗓子,根本咽不下去。

麥飯粗糲到什麽程度呢?南北朝時期,有支戍邊的部隊,因為隻給他們配給麥飯,引起了士卒不滿,所以他們就反了。

劉襄也是奇怪,石磨這玩意西漢時就有了,漢朝人會磨豆子做豆腐,為什麽好幾百年過去了,就沒人磨麵粉吃呢?

所以,他發明了磨麵技術,先給麥子脫粒,然後用石磨磨成粉,再把麩皮篩出去當戰馬的精料,麵粉留下來蒸餅吃。

劉襄就是喜歡這種沒有技術難度的發明,腦子一轉,專利到手,既有利益又得名望。

本來劉襄是要叫麵餅的,可大漢百姓太倔了,他們認死理,麥子做出來的,當然要叫麥餅。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劉襄都不知道怎麽反駁。

那就叫麥餅唄,你們高興就好。

吃過飯食,安排了值守,其餘人鋪開皮子、布衾倒頭就睡。也就是老兵能睡著,那些新兵不是興奮就是忐忑,根本睡不著。

劉襄也睡不著,隻是歪在那閉目養神。

計劃早已訂好,執行還算順利,剩下的隻有戰陣爭鋒了。一旦臨陣交兵,什麽計劃、謀略就都不作數了,隻看戰具是否精良,訓練是否刻苦,士卒是否用命。戰陣之中,是顧不上許多的。

所謂的計謀,就是提前為交戰創造更好的條件,僅此而已。劉襄覺得,再這麽感悟下去,他的名號還得增加,在大煉丹師,大發明家之後,再加上個大戰略家。

果然,人都是被逼出來的,不試一試,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能幹。

他覺得自己可以鬆口氣了,能做的他已經做了,剩下的隻有信任身邊的將士了。

眾人睡到子時,起身吃過戰飯,給馬匹補充食水,然後靜悄悄的摸向敵軍營地。

醜時三刻,敵營在望。

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此時是眾人睡得最深沉的時候,更何況敵人白天經曆了攻城苦戰,消耗嚴重,急需睡眠補充體力。這個時間偷襲,趁著夜色造成混亂,完成對中軍的斬殺,徹底打亂敵軍建製,造成敵軍兵卒恐慌、崩潰。

然後,天亮了,視線良好,正好追殺敗兵。所以說,這個時間段,特別適合將突襲戰打成殲滅戰。

軍中斥候悄悄摸了過去,解決了外圍的明暗崗哨,射聲營架弩上前。

值守營門的敵軍還來不及示警,就被強弩一一點殺。

護軍營甲士肩抗撞木,直衝營門,片刻之間就將營門撞塌,後續甲士蜂擁而入,搬開鹿角躲到一邊,開始用大斧砍開寨牆擴大入口,接應前軍步卒進營。

崔奕在營門打開的瞬間,就帶領驍騎加速,鹿角剛剛搬開,一千兩百鐵甲突騎就衝進了敵營,直奔中軍大帳而去。

閻柔帶著胡騎、越騎跟著驍騎策馬而入,他們要為驍騎提供遠程支援,護衛側翼。

劉襄帶步卒入營,四處放火製造混亂,一座座營帳被點燃,一隊隊軍兵在營中縱橫。

“敵襲!敵襲!”

令支的軍兵終於反應過來,可為時已晚了,他們剛衝出營帳,就被圍殺,根本組織不起反抗的陣型。

四周火光衝天,喊殺聲此起彼伏,他們像無頭的蒼蠅一般不知所措。

劉襄統率大隊人馬在營中縱橫,乍一看去,他就像個絕世猛將一樣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可實際上,他一個敵人都沒斬獲,這是他第三次帶兵突入敵陣了。

看著如前兩次一般,圍得密不透風的宿衛,他不禁歎了口氣,自己每天辛辛苦苦練習騎射,為的是什麽呀?每次都這樣,你們在阻止一個神射手的成長,你們知道嗎?

以後史書上會不會記載,安平將軍劉襄,手無縛雞之力,每每臨陣,毫無斬獲。

算了,什麽百步穿楊神射手,什麽鮮衣怒馬踏山河,自己一定是中了話本小說的毒。幕後黑手這麽有前途的職業,他不香嗎?

劉襄在感歎中繼續引兵突進,敵人像待宰的羔羊一般,絲毫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我軍兵力占優,以逸待勞,趁夜攻進營寨。敵軍白日攻城苦戰,傷亡頗重,士氣低迷體力不支。

什麽叫一觸即潰?現在營中的敵人就是一觸即潰。這就是計謀的作用,未必需要多麽複雜,找到敵人的弱點,或者創造敵人的弱點,然後往死裏打他就行了。

將在謀而不在勇,意思就是說,當你不夠勇的時候,你得學會謀略,就像劉襄這樣。你要是有勇力,那就是臨機破敵,無所不克了,各有各的說法嘛。

戰爭這玩意,是個贏家通吃的遊戲。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戰鬥,令支軍營裏的所有東西,都歸劉襄了。

經過軍中功曹的初步盤點,此役擊殺敵軍兩千餘人,俘虜三千餘人,大概有千餘潰兵逃散,閻柔已經領輕騎追殺去了,劉襄命令,追殺十裏即回。

安平軍傷損極低,且多是天黑路滑摔傷了的。

戰後崔奕腰間掛著公孫越的頭顱,眉飛色舞的訴說著陣斬敵將的舒爽。

“敵將也是個勇武的,帶著幾個親兵,步行就敢反衝甲騎陣勢,某敬他是個人物,就給了他一個痛快。”

劉襄促狹的說道:“他會不會睡迷糊了,跑錯了方向,一頭撞進了甲騎陣勢?”

崔奕不信。

“世上哪有這等憨貨?”

劉襄心說:世上的蠢貨多了去了,遍觀千年戰史,奇葩人物比比皆是。

有時候他都懷疑,所謂的戰爭,比的根本不是誰更牛,比的是誰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