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看場好戲
第二天陳三寶也沒有早起，已經打定主意不去上山了，還起那麽早幹嘛。
今天是他家蘭花值日做飯，他起來後就幫著把水缸給打滿了水。
原主以前從來沒幫蘭花幹過活，覺得女人就應該是伺候老爺們的。
但前幾天陳三寶無意中看到苗蘭花那瘦弱的小身板竟然還要大老遠從河裏抬水回來，多少有點心疼。
不是對自家媳婦兒的愛，而是同情這個時代的女子。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女子確實活的比男子更艱難。
陳二寶一家早就進山了，連平時總也不見人影的金柱都跟著一起去了。
他爹則是和陳大寶一起坐在陰涼處編竹篾，竹篾收拾起來不容易，得先進山砍竹子，再劈成細條後編織。
整個過程一個不小心就會割到手，但是一個能賣三文錢，大的好的能賣到五文錢，這也是家裏為數不多的收入來源。
看家裏暫時沒他啥事，陳三寶決定上燕子家看看，也不知道他相看的怎麽樣了。
“燕子，燕子在家麽？”
“三寶來啦，快進來快進來，哎呀三寶好多天沒來了，腿怎麽樣啦？走路有沒有妨礙啊？”燕子爺爺正在院子裏收拾，聽到聲音趕緊過來開門。
“全好啦，二爺爺，您看，我走的多快，什麽後遺症都沒有留下。”說著陳三寶還快走了兩步，甚至還轉了一個圈。
“哎呀知道你好了，可慢點走，別再累到。還是要多養養啊，這麽年輕，別落下毛病，老了該後悔啦。”燕子爺爺一臉慈愛的看著陳三寶。
“熱不熱？進屋喝點水啊？燕子，你三寶哥來了，快點端碗水來。把昨天在井裏冰的瓜給三寶拿出來吃。”
燕子爺爺說著手裏的活也不幹了，張羅著讓陳三寶進屋涼快吃瓜。
“二爺爺，你可別忙了，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也不是什麽外人，可別見外。我感覺今天二爺爺你今天精神頭特別好，難道是有啥好消息？”
“哈哈哈哈，哎呀還是逃不過你的小賊眼睛啊。爺爺我這麽多年啊終於要熬到頭啦，前兩天燕子相看啦，女方家同意了。
這兩天媒人就要過來合八字，看日子啦。”燕子爺爺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真的啊？那可真是好消息，哈哈哈哈。”
“燕子，恭喜啊，馬上就要成親了，就是大人啦，有啥需要幫忙的？跟哥哥說，哥哥絕對為你兩肋插刀。”
看到燕子從屋裏出來，陳三寶高興的狠狠捶了捶他。
燕子就顧著嘿嘿傻笑，好像已經成親當上了新郎官似的。
進了屋才看到原來燕子正在收拾，現在整個屋裏東西被扔的亂七八糟的，沒個下腳的地方。
“雖然還沒定日子，但是還是得抓緊收拾收拾，兩個孩子年齡都不小了，估計要是定日子也就秋天吧。”
燕子爺爺開心的直搓手，趕緊在炕上收拾出來一塊地方讓陳三寶坐下。
“二爺爺你就別忙乎了，我也不是什麽稀客，今天反正也沒啥事，正好和你們一起收拾收拾，燕子成親我必須參與啊。”說完也不坐下，直接上手跟著收拾了起來。
這一天的工夫就在忙碌中過去了。
在和燕子的聊天中了解到，女方是山裏的獵戶人家的女兒，家裏沒有地，打獵收入不穩定，不太富裕。
就這麽一個女兒，就挑剔了些，結果挑來揀去的就剩下了，現在都十七了，家裏也挺著急。但就是這樣還是要了三兩銀子的聘禮。
這已經高出很多人家了，要知道在整個平陽鎮，成親往往就二兩銀子完事。
大家都不富裕，要求也都不太多，除了那種指望賣女兒的人家會多要。
陳三寶覺得有點不太妥當，要是真的疼愛女兒那就不應該多要那一兩銀子。
但想到燕子和他爺爺都接受了，他也就沒有多嘴說別的，畢竟要是真的成親了比什麽都重要。
而且女兒出嫁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多要一兩也無可厚非。
但估計燕子家也是拿出全部的家當了。
忙到晚上回家，正趕上陳二寶他們從鎮裏回來，不出所料，一家三口都垂頭喪氣的。看樣子蕨菜沒怎麽賣出去。
果不其然，看到了竹筐裏一捆一捆的蕨菜，陳三寶心裏暗爽，但也沒有出言諷刺。
吃晚飯的時候家裏氣氛很是安靜，平時最喜歡說話的陳二寶都沉默起來，陳大富看起來也有點低沉，和昨晚的歡聲笑語完全不同。
陳二寶並沒有說今天的賣菜情況，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們今天一天的努力白費了。
“爹，我不要吃菜饃饃，我要吃肉，我要喝骨頭湯，我要吃糖。你答應我早晨跟著去采蕨菜就給我買糖吃。我要吃糖我要吃肉。”
金柱不合時宜的叫嚷聲打破了屋裏本來的安靜。
陳二寶白白折騰了一天一文錢都沒賣出去，心情本就很不好，感覺像讓三寶打了臉，又讓兒子叫了出來，真是豈有此理。
“愛吃不吃？不吃就滾。沒本事掙錢還要吃這吃那的，你怎麽不去吃屎？”
陳二寶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碗筷都震了一下。金柱沒想到他爹衝他發這麽大的火，一下子被嚇懵了，接著就哇哇哭了起來，這下子誰也不能吃飯了。
“陳二寶你說啥呢？這是你兒子，你自己沒本事拿孩子撒什麽氣，”小趙氏第一個不同意了，指著陳二寶開始大罵起來。
“還孩子，你看看他都幾歲了，都九歲了還不懂事，二丫同樣的九歲了都知道下地幫忙幹活了。他呢？除了淘氣就知道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陳二寶好像找到了發泄口，指著金柱張口大罵。
“好你個陳二寶，你現在嫌金柱不會幹活了？你看清楚，金柱是個男娃，是給你傳宗接代的男娃。
你個窩囊廢，我嫁給你這麽多年過過一天好日子麽？自己沒本事倒是有本事打罵孩子。我當年怎麽眼瞎就嫁給你這麽個窩囊廢了。”
從大早上忙到現在一文錢沒掙到，昨天的希望有多大現在失望就有多大。再聽到兒子的哭聲和男人的指責，小趙氏也開始心頭冒火。
一聽這話，陳老太太不樂意了：
“老二家的，你說什麽呢？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對了？讓你嫁給了我兒子這個窩囊廢？你就好？當年我們家富裕的時候你可沒這麽說過，是誰天天覥著臉來討好我的？”
雖然二兒媳婦兒是她娘家侄女，但是和自己兒子比起來，也還是外人，聽到外人這麽埋汰她兒子，她第一個就不樂意了。
“娘，你這話就沒意思了，是誰當年天天上我家和我爹說你家日子有多麽多麽好過？是誰天天撮合我和二寶。還我覥著臉？
我當年也是村上一枝花，結果呢？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
金柱這麽大了想吃口肉都吃不上，他可是你們的長孫啊，這日子過得有啥盼頭啊。嗚嗚嗚……”
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說到最後竟然哭了起來。
當年自己雲英未嫁時也是村裏響當當的漂亮姑娘，媒人也能把門檻踩破。
結果她姑姑三天兩頭說合她家二寶，那時候也年輕，讓陳二寶三言兩語就給哄住了，就這麽死心塌地的嫁了過來。
剛開始還好，陳家家境確實不錯，可是隨著老太爺一生病，家裏眼瞅著敗落了，日子是過的越發艱難起來。而陳二寶呢？
娶到手後也不如開始般噓寒問暖了，並且偷奸耍滑，真本事沒有，耍脾氣倒是一套一套的了。
見兒媳婦竟然敢頂撞自己，陳老太太氣的眼睛都一鼓一鼓的，擼開袖子就要打罵：
“好你個趙秋梅，你現在嫌棄我們家窮了。當年你吃香喝辣的時候怎麽不說？你要是嫌棄我家窮你就回你自己家去。
你趕緊走，有能耐你就走，我看你能找個什麽樣的富裕人家！”
“走就走，當我稀罕在這待著似的。金柱，跟娘走，跟娘回姥姥家。我們不在這受這窩囊氣，回你姥姥家吃肉去。”
小趙氏的脾氣也不是吃素的，拽起嚇傻了的金柱就出了堂屋，往西廂去取東西。
陳二寶沒有想到自己隻是罵了自己兒子兩句怎麽就成了這樣，先是媳婦兒衝他發飆，接著老娘又和媳婦兒吵了起來。
再是媳婦兒一氣之下回了娘家。他懵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趕緊繞過桌子就去攔他媳婦兒。
結果小趙氏身體嬌小，一下子躲了過去，趁機快步走遠。
陳老太太看到他兒子都這樣了還想著她媳婦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陳二寶，今天你要是選了媳婦兒就別要你老娘。你今天要是邁出家門一步，以後你就別認我這個娘。你要是敢忤逆，我就上族長那告你不孝。”
陳二寶頓時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娘，你看看你，我能不要你麽？你可是我娘。可是秋梅也就是心情不好，說錯了話，娘你就別跟著一般計較了。”
小趙氏本來也沒真要走，結果看陳二寶讓他娘三言兩語給按住了是真的氣狠了。快速的拿了兩件衣服，把二房僅存的私房錢揣進兜裏，拉著陳金柱就往大門走，頭也沒回。
看媳婦兒走了陳二寶是真的有點急了，“娘，你看秋梅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你說這不就是話趕話趕到一起了麽。她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麽？那可真是最孝順的。”
“那是以前，這個嫌貧愛富的媳婦兒我可要不起，有能耐她就別回來，有能耐她就在娘家待一輩子。你不許去接聽沒聽到？”
以前三個兒媳婦兒裏她最喜歡最倚重的就是老二媳婦，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自己娘家侄女，還因為她嘴甜，會討她開心。
哪想到她竟然心裏是這麽想的！這是今天鬧開了說出來了，要不然還被她蒙在鼓裏呢。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厭惡。哼，看誰能贏過誰。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老二家的要回家就回家吧。老二你哪天再去接回來。吃頓飯都吃不消停。都別吃了，還省糧食。”
看到鬧成這樣也是陳大富沒想到的，蕨菜沒賣上錢他也很失望，但也不至於這樣啊。
還有那個老二媳婦兒，也太不像樣子，竟然公然頂撞公婆，哪還有一點女人的恬靜嫻淑，回家呆兩天也好，是得好好殺殺她的銳氣。
陳二寶聽他爹這麽一說更不敢動了，隻能垂頭喪腦的自己一人回了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