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種經略

王進嚐了陸陽帶過來的白酒也是驚訝萬分,王進是在首都混過的人,見過世麵,哪怕是樊樓裏的佳釀,皇宮裏的貢酒也他都嚐過。可是這些所謂的珍品雖然清香不俗也是十分好喝,但論起火辣滋味,連眼前之物的一半都不到。

王進細問之下,陸陽對於技術方麵也是毫無保留,至於來曆,他早就想好怎麽編了:“此物乃是小侄從一個西域胡商手中學得的,據說是西極之地的釀酒秘法,漢朝之時便有西秦(古羅馬)商人自萬裏之外而來,此法也是源自彼方。”

宋朝經濟發展迅速,各行各業欣欣向榮,世界各地的商人都想到大宋貿易,拿一些本地的特產到大宋換取絲綢茶葉或者瓷器,回到本國就是十幾乃至幾十倍的利潤。即使海路風浪大,陸路長且艱險,甚至還要穿過一大片沙漠,也依舊有著許多外國商人不遠萬裏來到大宋。

王進在東京時也經常見到街上滿是膚色各異,須發赤黃的胡商。他們總是能帶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王進聽到這個理由已經是信了八分。

“此法尚未在大宋傳開,若是操作得法,所得的利潤,不會輸給鹽鐵。你可有想法?”王進目光炯炯,看著陸陽問道。

“不滿叔父,我想做皇商。”

王進聽了眉頭一皺,皇商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的,朝中無有擎天柱,做得再大也要塌。陸陽就是個西軍遺孤,王進也剛剛得罪了高俅,狼狽逃離東京。叔侄倆在朝中可以說是沒有一點基礎,想做皇商簡直是癡心妄想。

史進已經有些不省人事了。陸陽將他扶回房間睡下,然後回到院中,將心中想法向王進和盤托出。

“叔父,你我二人在朝中確實沒有靠山,但是眼下就有一個傍上大腿的機會。”陸陽眼睛往經略府方向一斜,王進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用此酒的釀造方法獲得老種經略相公和他在朝中背景的支持。這樣行嗎?”

陸陽點了點頭語氣中充滿自信:“老種經略也缺錢,缺錢咱們就有搞頭。朝中的那位也不會嫌錢多吧。”

大宋軍隊到了後期內部腐敗叢生,部隊缺額嚴重,這些缺額的軍餉多被當地官員貪墨,尤其是廂軍這種不用負擔作戰任務的部隊,缺額到達一半的都不在少數。

西軍比廂軍好一點,但是也存在缺額的現象,有些累世將門甚至會在部隊裏安插親信,讓部隊變成自己的私軍,宋朝剛開國就搞了個杯酒釋兵權,結果到了最後還是養出了一堆軍閥。

老種經略是個一心為國的忠臣良將,但是大環境如此,朝廷的軍餉在東京的時候是夠數的,但是經過了層層盤剝,到了延安府,別說是足額發放了,老種還得自己貼不少錢進去,要是有個能賺大錢的機會,應該可以幫他減少更多的經濟壓力,他沒有理由拒絕。

至於秘方被搶那就更是不可能了,老種經略本身就是一塊金字招牌,西軍之中的頂梁柱,天下英雄無不敬服,魯智深做自我介紹的時候便會說自己曾在老種經略相公帳下做過提轄,薛永也會炫耀自己父親曾是老種麾下的軍官,連湯隆在逢人介紹的時候都要說我父親曾經在老種經略麾下打過鐵。

可以說老種自己本身就是一個人品的保證。

第二天,王進帶了一小瓶新釀的白酒來到了經略府,老種正在批閱公文,其子種浩在旁輔助。

王進進門拜見。

隻見老種經略身著官袍,頭戴方巾,腰纏金絲帶,腳踩步雲履,凜凜有正氣,不怒而自威。時光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跡,臉上的褶皺就像黃土高原的溝壑一樣起起伏伏,三縷長髯垂至胸口,筆直的腰杆,強壯的體魄讓人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個文官出身,年近七十的老人。

一道健壯挺拔的影子出現在老種的桌案上,他抬起頭查看,原來是王進來了。

老種對王進這個新來投奔的屬下是非常滿意的,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教導有方,在東京教那些不打仗的老爺兵確實浪費人才,一想到東京還有許許多多像王進一樣的人才被埋沒,老種心裏就不是滋味。

種浩見王進來了,連忙招呼他坐下。種浩平時負責的工作中就有軍士的操練,這段時間王進實在是沒少幫自己分憂。

王進幾步跨到老種經略案邊,將那瓶陸陽精心調製的白酒放在老種身前:“屬下最近新得了一瓶好酒,想著相公也是好酒之人,特來請相公品鑒。”

老種看著王進這作態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調侃道:“你當知道我之清名,你也不是會向上官行賄的人那。”

話雖這麽說,老種卻已經拿起了桌上的酒瓶,輕輕將塞子拔了出來。

王進終究是不擅於人情世故,老種小小的開個玩笑他就緊張的不行。一旁的種浩見了,立刻在暗中給他示意,讓他放鬆。

這瓶子一看便是出自定窯,白瓷黑釉,上麵畫著花鳥蟲魚。是個圓底窄口的酒瓶,塞子應該是後麵配的,不是原裝。

老種點了點頭,先不說酒如何,至少這瓶子就不錯,價值不菲。

種家世代將門,先祖種放是當時有名的大儒,祖父種世衡也是大宋有數的名將。種家到了種師道,他是文人出身,後來因為謀略過人轉為武職,可以說是文武雙全的典範。種師道能體會文人風雅,也能理解生民多艱。他從軍多年,不管是京城的的各種美酒,還是邊關的烈酒,他都喜歡,也是為真正的好酒之客,懂酒之人。

剛才王進一進來,老種就聞到了一種前所未聞的酒香味,他把酒瓶放在鼻子前麵,用手輕輕扇動。

那股清新的香氣一進入鼻腔他就分辨出來了裏麵的成分,野**,竹葉,青梅,還有一種淡淡的香味不好分辨。

他將案子上的茶碗取過一個來,旁邊的鍾浩緊忙雙手捧起酒瓶,幫父親倒上一杯。

清冽如水的酒漿湧出瓶口,將白瓷茶碗漸漸填滿,一些飛濺出來的酒液掛在茶壺的外壁上硬是不往下流,可見此酒濃稠遠遠超出想像。

老種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點了點頭,然後仰頭將碗中美酒一飲而盡。

這瓶酒是經過陸陽反複蒸餾出的酒精濃度最高的一瓶,陸陽嚐過後判斷這瓶酒已經超過了四十度。

種師道一口氣幹下去,突然之間一股熱氣從腹中直衝天靈,不由得舒服的哈了口氣。

他看著酒瓶笑著說:“原來是蘭花,梅蘭竹菊,可惜此梅非彼梅,投機取巧,嗬嗬嗬嗬。”

王進看種師道臉上表情豐富,麵色紅潤又帶有笑意,心想這事有門。

他正想詢問,種師道卻先開了口:“酒是好酒,我收下了,今日公務繁忙,我就不多留你了。”

王進看種師道有送客之意,便想著把話說開,可是一旁的種浩卻一直給他使眼色。

王進遵命退出府去,這下如何是好,若無種相公幫忙,這酒保不住的,也不知道回去之後該怎麽給陸陽說。

王進歎了口氣,不過隨後也想開了。左右不過是個賺錢的生意,就算不能自己幹,把它賣給東京最大的酒行也能賺不少銀子。

就在他準備直接回家的時候,街邊一個小廝打扮的人卻叫住了他:“王教頭,王教頭,我家官人有情,還請教頭隨我來。”

那小廝滿臉堆笑,若是仔細看,還做了些偽裝。不過王進馬上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是老種另一個兒子種溪的跟班。

王進跟著他七拐八拐到了一架馬車,車上果然是種溪。

“我父親不能和麾下軍官有利益交纏,還請王教頭見諒,況且經略府中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王進這才明白,連連道歉稱自己唐突了,隨後王進向種溪道明來意,種溪對這個項目也很感興趣,雙方就此事達成了初步合作意見。

卻說到經略府中,種浩一邊給老種經略磨墨,一邊小聲問道:“父親,您可是真的看好這酒的生意,這酒我也嚐了,烈性有餘,香味撲鼻,但不是達官貴人們喜歡的類型,值得稱道的也就是清澈如水了。”

老種經略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兒子:“你還是文人思想,隻想著上層怎麽看,可是王子皇孫,官員富商才有多少人,他們能喝多少酒,這酒確實不是那些遷客騷人的心頭好,但卻是天下萬萬軍民百姓,販夫走卒的至愛。哪邊是大頭,還分不清嗎?”

“可是為了此事聯係童貫是不是有些不值得?”

老種放下筆向兒子解釋道:“我與童貫並無私仇,說到底是政見不合,當年朝廷派他來西軍監軍確實是個正確的選擇,他雖然不能算是個名將良臣,但好歹還算知兵,作戰時不拖後腿,一個宦官做成這樣就不錯了。我當年也隻是和他在決策上有所分歧,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再說了,他現在可以說是西軍在朝中最大的關係,總不好弄得太僵,借此機會看看他的態度也好。”

種浩深以為然,繼續幫著父親處理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