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雲夫子的考題
他愛名，愛利，愛世間一切俗氣的東西。
但這並不能阻止他敬佩像雲夫子這樣淡泊名利，追求畢生夢想的人。
孫夫子跟雲夫子聊了幾句之後，把話題拐向了陸盛。
“夫子您看，我這學生資質是否能入您眼？”
雲夫子一笑便收：“行了，我還不懂你的意思。”
話罷，雲夫子看向陸盛。
陸盛一機靈，連忙上前：“雲夫子，這是學生帶來的家中吃食，還請夫子賞臉嚐嚐。”
“家中吃食？”雲夫子看向陸盛手上拿著的打包得精致的禮品。
陸盛連忙解釋：“家中貧窮，為了學生讀書一事，特意謀求別的生路，如今尚且算是安穩。”
雲夫子若有所思地點頭：“如此，便放下吧。”
陸盛連忙把手上的吃食放在桌上，隨後退下幾步，站在一旁。
雲夫子看著陸盛得體的舉動，心裏還算滿意，如此，便說道：“我且問你，你隨心答便是。”
陸盛連忙站直身子，仔細聽著。
雲夫子看了陸盛一眼：“你把“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的想法說出來便可。”
陸盛聽完，開始思考。
這是《中庸》裏麵的某一句，去掉了上文和結尾。
若是從原文來看，陸盛要答的側重點就應該是端正自己的言行，認清自己，不過分追求自己本位以外的東西。
若是從雲夫子擇取的這句話的意思來看，陸盛答題的側重點就應該在君子與小人之間取一而論。
結合上下文的話，必然是選君子這個觀點來答題，其實陸盛也不需要想什麽，這句話說的正是他現在的形勢。
君子安居現狀等待機會，抓住機會，一舉成功。
小人卻鋌而走險企圖獲得非分的東西，看不清真正的機遇。
陸盛有點琢磨不透雲夫子的心思。
悄悄抬頭看了一眼雲夫子，雲夫子並沒有看向他，而是打開了陸盛拿來的糕點吃了一塊。
陸盛隨即垂眸，暗下決心。
“回夫子，學生已想好。”
雲夫子沒有看向陸盛，隻是點頭。
陸盛開始組織語言：“學生認為，君子有君子的立場，小人有小人的立場，以學生而言，有機會，學生便要抓緊。”
“學生若不求，便不得，不得，便泯然眾人，學生不願，便要去求。”
陸盛頓了一下，接著道：“世事有意外，便有特意，隻要遵於本心，便是君子，亦是小人。”
陸盛說了這麽多，其實也就是一個觀點，在理想中，陸盛願做君子，安於現狀等待天命的降臨，但在現實裏，陸盛不得不去求，企圖去妄想非分的東西。
就像此時，雲夫子的賞識，原本就不是他現在應該得到的東西，但他卻在此，不得不去求得雲夫子的賞識。
這又何嚐不是在追求自己非分的東西。
隻是陸盛並不認為，此時的機遇不是真正的機遇。
陸盛答完，站在一旁低頭站著，雲夫子沒有說話，孫夫子也沒有說話。
靜，很安靜。
陸盛心跳很猛，但頭腦卻很冷靜。
雲夫子追求真，他就真給雲夫子看，隻是不知道這個真，是不是雲夫子想要的東西。
就在陸盛胡思亂想的時候，雲夫子開口了。
“孫夫子，你這個學生，有點意思。”
孫夫子笑道：“學生稚嫩，還望夫子海涵。”
陸盛悄悄抬頭看向雲夫子，剛好與孫夫子的眼神相交，陸盛連忙低頭。
雲夫子應該是沒有看到的。
希望。
雲夫子走到陸盛身旁，停了幾秒，說道：“三天後過來縣學找我吧。”
陸盛連忙回是。
等雲夫子走後，孫夫子也踱步上前，在陸盛跟前停下：“事情解決了，咱們走吧。”
陸盛蹙眉，這就解決了？
雲夫子這麽隨性的嗎？
陸盛慢慢跟在孫夫子身後，路過涼亭時，偏頭看了一眼。
雲夫子坐在古琴前，雙手正好在起勢，微風襲來，吹起兩旁的紗帳，唯美又靜心。
這時，琴聲襲來，猶如天籟，自有一股清冷縹緲之意。
陸盛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神思恍然。
孫夫子走了幾步之後，眼看陸盛沒有跟上來，回頭看去，也跟著望向涼亭。
“走吧，雲夫子的琴，不可多聽。”
陸盛回神，聞言，眼神幽深，頗有幾分認同地點頭道：“謝夫子提醒。”
孫夫子的話沒說全，陸盛覺得還應加上一句，不可多聽，卻不能不聽。
像陸盛這種還在奮鬥路上的人，聽多了雲夫子的琴聲，不說對世俗再無留戀，就說澎湃的心卻也冷了幾分。
聽多了，對陸盛這種還未達成夢想的人來說，不是好事。
但對於路上迷茫的人而言，就是解脫了。
孫夫子認為陸盛不可多聽，是把陸盛放在還在努力那一類人身上，陸盛理應跟夫子答謝。
孫夫子看了一眼涼亭，率先往前麵的拱門走去。
陸盛最後看了一眼雲夫子若隱若現的身影，轉身跟在孫夫子身後。
兩人安靜地走出了縣學。
等馬車上路的時候，陸盛問道：“夫子，為何雲夫子不對學生的回答做出任何解釋或者評判呢？”
孫夫子坐在上麵，看著陸盛，搖頭道：“雲夫子不說，這便是回答。”
原諒陸盛想不明白這些道理。
“學生愚鈍，還請夫子明說。”
孫夫子摸著胡子說道：“這問題，雲夫子並沒有設定答案，他已經說了，隨心答。”
“隨心，這便是答案。”
陸盛恍然大悟。
這語言文學，陸盛還有得學呢。
“學生明白了，謝夫子解釋。”
陸盛低頭坐在一旁，孫夫子看到之後，忍不住說道：“雲夫子此人，你隻要與他接觸久了以後，你就會發現，他其實也不算是一個冷心的人。”
說完，還意有所指地看了陸盛一眼：“你待他三分，他便還你四分。”
陸盛眼神認真，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謝夫子提點。”
孫夫子點頭之後便閉上眼睛，顯然是不想再說話，陸盛識趣地坐在一旁，安靜地想著自己的事。
三天後進縣學學習，陸盛這也算是提前入學了。
不知道雲夫子是什麽身份，竟然能直接讓陸盛進入縣學學習。
不過，陸盛也不管，反正能得到雲夫子的賞識才是真的，其他的，陸盛也不是很在乎。
對於陸盛而言，在縣學裏，有一個好老師比什麽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