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交易的籌碼
王宮內，天子的書房裏。
四目相對的兄弟二人都在觀察著對方的神情，
揣摩著對方的心理。
周建國坦然一些，姬悟生則帶著些防備心理。
周建國突然收起笑容，一臉認真的說道，
“是為何意？寡人隻是想與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姬悟生詫異的問道。
心裏也頓生疑惑我們之間有什麽好交易的？
“是的，交易！”
姬悟生雖然困惑，還是冷靜的問道，
“請王上明示，是何交易？”
“助你保住世子之位！”
“世子之位？大王說笑的吧？”姬悟生冷冷一笑。
“寡人像在說笑嗎？”
“臣下為鄭國嫡長子，公父也已早就明確我世子之位。何須大王保之？”
周建國淡淡一笑，認可的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
“你與你弟弟公子段從小到大，你母親獨寵公子段。是與不是？”
“母親大人獨愛幼子人之常情，這有何怪？”
鄭國公夫人獨寵幼子這事在貴族階層人盡皆知。
這的確也是姬悟生內心的軟肋。他不明白為何母親不疼愛他。
“你母親曾多次力勸你公父，立公子段為世子。是也不是？”
姬悟生猶豫了片刻，心情突然有些失落。
“是有此事，但臣從不怨恨母親。母親含辛茹苦養育我成人，我豈能因婦人之私念，而棄母子之情於不顧？再者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你不覺得此事頗為蹊蹺？”
“這有何怪？溺愛之心作祟。古來有之，此類事情，不絕於史。”
周建國內心一想，還真是這樣。
曆史上各諸侯國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是不少。
看來姬悟生是察覺到他的離間之意啊，故意駁斥。不跟著他的思路走。
周建國為緩解一下劍拔弩張的氛圍，開始收拾書案上的書簡筒。
姬悟生低頭看了一下書案上的竹簡，都是兵書。
隨即略帶挑釁的說道，
“王上，近來研究起排兵布陣了嗎？想為周國重新打造一支王者之師嗎？真是我大周之幸事。”
周建國聽出這其中的諷刺挖苦之語。
鎬京被破以後，周王朝已經很多年沒有軍隊了，隻有這些儀仗隊水平的王宮衛隊。
而且周國實際統治權又不在他手上，如何打造軍隊？
“寡人奪回周國政權後，重整軍務是必然的。”
周建國用極其自然的語氣說著，仿佛這一切都會順理成章一樣。
姬悟生聽到大王如此淡定且又堅定的說出這句話，非常吃驚。
而自己剛剛那番諷刺之語反而顯得不合時宜。
姬悟生看大王快把書案上的書簡收拾完畢了，
隨即恢複正常交談的口吻，問道，
“王上何時對臣下家事如此感興趣？這與大王想重奪政權又有何聯係？”
周建國放下手中書簡，抬起頭，看著姬悟生說道，
“這正是我們交易的關鍵，我助你保住世子之位，你協助我拿回周國統治之權”
姬悟生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耳朵聽錯了，心想我幫你拿回周國統治權？
怎麽大王越說越離譜？周國現在可是我們鄭國的搖錢樹。
再者說來，我世子之位的名分早已定下，我需要你這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天子幫什麽忙？
等我繼承大位，周國仍然是我的搖錢樹，我為何還給你呢？
周建國看出了姬悟生那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會覺得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但他並沒有理會，反問“寡人為何落得如此下場？”
姬悟生沒有回應，他知道天子準備說服他。他也想看看天子如何說服他。
周建國隨即歎了口氣繼續說“寡人自幼就是太子，這個名分是通告天下的。然而呢？父王為擺脫寡人外公申國國君的控製，在羽翼豐滿之時即刻就廢掉了寡人這個太子。立了褒姒之子伯服為太子。當時寡人也年幼，最終被當棋子利用。以致禍起蕭牆，寡人與父王戰場對峙，最終父王身死，寡人也弄丟了天下。這些事情才過了沒多少年，你應該都知道吧？”
姬悟生點點頭“雖然史冊被篡改，但具體情形常聽公父提起，臣下祖父也被犬戎殺害在鎬京。王上的意思是，公父會廢了我這個世子？”
姬悟生顯得還是無所謂，因為他知道他父親對他的期許與培養。
絕對不會有人能說服他父親廢除他世子之位。
周建國也知道鄭國公不會輕易廢了世子，隨即說道
“鄭國公斷然不會做這樣糊塗的事情，他還是看得出你的才華與能力”
“那王上豈不是自相矛盾？那臣下為何需要王上保我世子之位？我母親絕無可能左右我公父的決議。”
“鄭國公果敢剛毅之人，定無人能惑之”
“那王上談此交易又為何意？”
周建國嗬嗬一笑“你說你是嫡長子。如若得知你現在的身份雖為長子，但已不是嫡子又當如何？”
“哈哈哈哈”姬悟生不屑的大笑起來“王上是在說笑吧。臣下母親貴為正室，臣下豈不是嫡子？”
周建國看著姬悟生無所謂的大笑，自己則麵無表情。
死死的盯著姬悟生的眼睛，非常認真而又嚴肅的說道。
“寡人並未說笑，你生母早已逝世。鄭國公迎娶我小姨母也隻是與申國政治結盟。但他不想走我父王的老路，與申國國君約定。由姨母撫養你，為嫡長子，立為世子。鄭國公想盡量減少將來申國對鄭國的政治影響”
聽到這席話，姬悟生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大腦一片空白。
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曆瞬間湧入腦海，他自己內心明白，自己母親對自己不僅僅是不喜愛那麽簡單。
而是深深的厭惡，他從小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母親那麽疼愛弟弟，卻一直很厭惡於他。
作為孩童時的他，也希望得到母親的關愛與溫暖。但是自己無論如何表現得到的都是冷漠與嫌棄。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隻知道外界傳言自己出生時難產差點讓母親喪命，才招致母親厭惡。
父親整日忙於軍務，更無暇顧及於他。
從小他就學會了用孤獨與忍耐武裝自己，讓自己的心盡量變得強大。
把自己泡在書海裏，立誌讓自己將來成為一個更偉大的君主。
他本以為，他的積極向上刻苦學習，能獲得母親的好感。
但是沒想到讓母親更加的疏遠於他。
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母親不是他的親生母親。
原來他並沒有做錯什麽，這一切都是政治的考量。
在自己母親心裏，她身為正室夫人。
她的兒子才是嫡子，才是君位的繼承人。
自己越努力越獲得父親的讚賞，卻讓她親生兒子獲得君位的希望越渺茫。
姬悟生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質問道，
“王上如何得知這一內幕？王上也就年長臣下十來歲而已。”
“寡人當然不知道其中內幕，但是你也知曉。太後是你母親的親姐姐，她們姐妹常有書信來往。你母親也時常跟太後抱怨此事。”
周建國從姬悟生的眼神裏看出了悲憤。
“隻要公父一直支持我，等我繼承君位。還有何懼？”
“哈哈哈”周建國笑著說道，
“虧你如此聰慧竟又如此糊塗。寡人貴為天子又能如何？還不是你公父手裏的一個棋子？如今你深得你公父賞識，在周國替你公父代為行使太宰之職。但你公父在外南征北戰，此時鄭國朝政是由你母親主持的。申國也為你父親撐腰不少，這個時候申國已經在影響你們鄭國的朝局。如若你公父在外有個三長兩短，你能不能回的去鄭國還是個問題。就算你回到了鄭國能活下的機率是多少？就算你母親為了名分大義讓你繼了鄭國君位，但那個時候滿朝文武都是你母親與你弟弟公子段的人，你與寡人一樣做一個傀儡君主嗎？”
周建國的一係列反問，讓姬悟生呼吸明顯開始變重。
姬悟生他之前從未想過這一層，他隻想到為父親分憂。
經營搜刮周國為鄭國聚財，等他繼位後，他也好對周國情況有了基本了解。
因為他知道自己繼承鄭國君位以後還是要兼任周天子的太宰這一職務的。但從未想過自己做的這一切可能都為他人做了嫁衣。
周建國看姬悟生的情緒，已經知道姬悟生肯定是相信他的話，他繼續說道，
“無情最是帝王家，你父親是寡人叔父那又能如何？寡人還不是傀儡一個，但是寡人這個傀儡是有免死金牌的。寡人就算奪不回朝政，大不了繼續整日聲色犬馬，做一個逍遙天子。你呢？你如果成為鄭國的傀儡，你就是刀俎上的魚肉，隨時任人宰割。別說小小的鄭國了，秦，楚，晉，齊等等這些大諸侯曆代君主裏弑兄篡位的不在少數吧？你覺得公子段那時又能讓你做多久傀儡呢？”
姬悟生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滴。畢竟身在帝王諸侯家的他，深知權利高於一切親情。
甚至可以說出生在帝王諸侯家的公子，天生就是死敵。
大王敢直接跟他信心滿滿的談交易，那麽他的身世定不會有假。
他本以為母親隻是單純的不喜歡他，但他終究也是母親的兒子，母親應該不會做太出格的事情。
現在想來，母親在一有機會的情況下必定會幫弟弟奪權。
而且在最高權利麵前很多人都是喪失理智的，沒有幾個人能抵禦住最高權利的**。
他離開鄭國主持周國事務這兩年，他母親肯定借著申國的威勢為自己弟弟發展了不少勢力。
如果自己再在周國呆上幾年，鄭國還回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