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各方算計
見張居正似乎是胸有成竹,次輔申時行,吏部尚書王國光,戶部尚書張學顏,禮部尚書潘晟,戶部侍郎金學智等人心中也便安定了幾分。
“那恩師何以教我等?”申時行謹慎的開口問道。
“天子雖然年少,但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妄加揣度。”
張居正話鋒一轉:“但是增補閣臣一事,諸位還是要爭取一下的。”
眾人心中瞬間明悟。
天子下旨廷推兩位閣臣,那麽其中一個他們一定要掌握在手中。
“那元輔屬意誰入閣?”吏部尚書王國光問道。
吏部尚書又被稱為天官,在明朝中期以前,吏部尚書之權是可以內閣首輔一分高下的。
內閣和七卿呈現鬥爭現象,直到張居正上台,以其權威蓋壓六部七卿。
這就使得了六部都成為了內閣手下的辦事衙門罷了。
張居正擺了擺手說道:“誰能入閣,誰不入閣,乃是天子一言而決,豈是仆能夠決定的?”
戶部尚書張學顏和禮部尚書潘晟相視一眼:元輔現在是越來越謹慎了。
“那元輔覺得在座的各位誰更適合入閣輔政?”吏部尚書王國光換了一種更為謹慎的措辭。
張居正聞言輕撫胡須:“仆以為,思明兄最適合入閣。”
張居正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看向在座的禮部尚書潘晟。
“思明兄任大宗伯以來,兢兢業業,且大宗伯一職最為清貴。國朝以大宗伯之職入閣輔政者,多不可數。”
“再者,排資論輩也自然是思明兄最為合適。”張居正說道。
而潘晟起身作揖:“元輔謬讚了。”
算起來,潘晟比張居正還年長七八歲。
嘉靖十九年,潘晟便考中鄉試第七名。
嘉靖二十年,潘晟在殿試奪得榜眼,授予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一職,被安排協助修編《大明會典》。
隆慶四年,潘晟即累官至禮部尚書。
官場沉浮,潘晟的的確確是老資格了。
申時行、張學顏等人聞言都點了點頭,確實,最合適的人選莫過於潘晟了。
若是吏部尚書王國光或者是戶部尚書張學顏入閣,那就直接是放棄了一個重大的實權衙門。
明升暗降,莫過於此。
“仆此去江南,一去就是兩年,諸位可有願隨仆實施新政的?”張居正環視四周問道。
“學生願隨恩師去。”
“元輔,本部堂願去!”
眾人紛紛表達著自己的心跡。
“仆雖去江南,但朝堂中樞不能亂。須知三人成虎,朝堂無人,事難全矣。”
“子魯,你可願隨仆下江南?”最終張居正的目光定格在了金學智的身上。
“在下願為元輔效犬馬之勞。”金學智起身道。
……
在另一座張府裏,同樣也是人聲鼎沸。
次輔張四維端坐在上首,其弟張四端、門生李植、禦史雷士禎等人齊聚在張四維家中。
“恭喜恩師,賀喜恩師!”李植笑著說道:“張太嶽此去江南,雖然表麵上位高權重,但一去就是兩年,這中樞之政盡歸於恩師所轄!”
“兄長此次可盡酬己誌了。”張四端滿目是希冀。
“沒有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那閹宦的配合,那張太嶽就不複其權勢!”李植繼續道。
但張四維的臉上還是帶著幾分凝重:“張太嶽炳政八年,豈可是易於相與之輩?”
“而今天子雖然年少,但其殺伐之果斷,武昌府官員動輒殺數十!”
“朝會之中,天子以雷霆之勢將科道官員封了嘴。緊接著又是一係列的人事調動,朝廷百官都在思忖著自己的利益,哪還有剩餘的心思繼續找天子的茬?”
“借力打力,平衡之術,天子確實是精通此道。”
聽著張四維複盤著朝會,張四端等人驚歎著天子的手腕。
“恩師,那接下來我等該如何做?”李植又問道。
“張太嶽肯定會在臨走之前將其親信送入內閣,那麽根據天子的之一,還會有一個輔臣。”
“張太嶽要送其親信入閣,我們攔不住。”
“但兩位內閣大學士,必不能全為張居正之黨!如果真是如此,本部閣豈不是成了內閣的孤家寡人?”
“此事斷斷不可發生!”張四端冷聲道:“如此一來,朝堂為張居正所把控,江南富庶之地的軍政也為其製約,這大明的天下豈不是要改姓張?”
張四維按了按手:“慎言,不可如此妄議張太嶽。”
“讓張太嶽的黨羽最多一人入閣,另外一人必不能為其所控!”
“兄長所言極是,但另外一閣臣,該是誰呢?”張四端問道。
“本部閣有二人為上選。”張四維說道。
“請恩師示下。”李植心中一動。
“吏部侍郎許潁陽。”
“詹事府詹事兼侍讀學士王太倉。”
這二人都與張居正有間隙。
許潁陽即是許國,嘉靖四十四年進士,曾經在萬曆五年張居正奪情之中,盛讚被貶斥編修吳中行、檢討趙用賢,一度令張首輔難堪。
而太倉王錫爵更是傳奇人物。祖上為著名士族,太原王氏。王錫爵於嘉靖四十一年的會試中會元,殿試中榜眼。
萬曆五年的奪情之議中,彈劾張居正的官員被萬曆皇帝盛怒之下要廷杖,於是詹事府詹事兼侍讀學士王錫爵來到了張居正的府邸上。
在王錫爵的一番勸說之下,張居正隻好把萬曆皇帝搬出來當擋箭牌,“天子之怒,無人能阻。”
但王錫爵說道:“天子之怒亦是為元輔。”
“元輔雖無私意,但清議攻抵您啊。”
張居正一聽,惱火不已,當即就出一把刀來,然後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對著王錫爵高呼道:“汝殺我!汝殺我!”
王錫爵見狀,也隻得奪門而去。
這兩人在士林之中名聲甚好,且以不從張居正稱著。
張四端和李植等人皆是點頭讚同。
“廷推名單既有三人,則此二人必入其中。”
“若名單有二人,則以王太倉為先。”張四維一錘定音。
“元輔,是否要提前通知王學士一聲?”雷士禎問道。
“如此言明,倒是有挾恩圖報的意味了,不妥不妥。”
“倒是可以透漏些風聲給王太倉的門生故吏們,他們背後的能量亦是不可小覷。”張四維繼續道。
“我等謹遵大人之意。”
……
乾清宮。
兵部尚書方逢時正在君前奏對。
朱翊鏐端坐,一臉肅然道:“朕想知道,這京師三大營十一萬將士到底有多少老弱病殘在吃空餉的?”
方逢時聞言,頓時冷汗涔涔說道:“回稟陛下,這個這個……三大營中間牽連甚多,一些皇親國戚和武臣勳貴都有涉及……之前元輔也曾整頓過三大營,問題已經有所緩和。”
朱翊鏐左手手指不斷敲擊著龍椅的扶手,眉頭一皺,好似對方逢時的回答並不滿意。
“朕不管這其中究竟牽扯了什麽,朕命你在三日之內必須徹查老弱病殘和吃空餉之人,朕會派錦衣衛協理此事。”
“倘若有權貴膽敢阻攔錦衣衛一下,不論其什麽身份,一律將其捉拿下獄。”
說著,一股天子的威勢頓時充斥在整個乾清宮中。
“另外,兵部要準備好招募新兵。”
“朕要在招募新兵編練新軍,募兵五萬,一部分充實三大營,擇其精銳另編一軍,由朕親自督師操練。”
編練新軍!
果不其然,天子要著手鞏固自己的軍權了。
親自督師操練,恐怕是天子所圖甚大啊。
想到這裏,一時間方逢時內心震驚,沒曾想過陛下一即位,便下如此猛藥,不由得在心裏暗歎道,以後這大明當真是要變天了。
隨即,方逢時就躬身行禮道:“諾!臣定將此事徹查清楚。”
見方逢時的表現,朱翊鏐的臉色微微緩和了一下,“好,下去辦吧,朕等著你的消息。”
“微臣告退。”
說完,方逢時便帶著濕透的後襟轉身離開了乾清宮中。
平壤。
朝鮮王宮之中。
朝鮮王李昖側躺於一處大殿之中,桌上是一堆沒有處理的奏章,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就在這時,近侍神色匆匆的來到了李昖麵前,恭敬的行禮道:“啟稟大王,出使大明的使者已經歸來了,現在已在大殿之外等候覲見。”
“宣他進來吧。”朝鮮王李昖神情一動,揮手道。
沒過一會兒,朝鮮使者快步走入王宮來到了李昖麵前,行禮道:“臣拜見大王。”
“愛卿平身。”
“謝大王!”
朝鮮使者一起身,李昖便急不可耐的問道:“卿一路舟車勞頓已是辛苦!本王問你,觀大明天啟皇帝如何?”
“回稟大王,大明天啟皇帝雖然年少長相俊美但不乏威嚴,一雙眼眸之中好似暗含天下一般,眉宇之中充斥著睥睨天下的豪氣,實乃是真龍帝王之相!”
“大明能有如此雄主,其國恐更為強盛……”
朝鮮王李昖聞言,不禁陷入了沉思。
但沒過一會兒,李昖便眉開眼笑道:“若是天朝更加興盛,我朝鮮也是俱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