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文官最是難纏
“瞞不住就瞞不住了,朕自有辦法。”朱翊鏐寬袖一揚,“此間事了,該準備準備動身返京了。”
隨著朱翊鏐起身,府衙前數千的百姓都跪伏在地發自肺腑的高呼:“恭送皇上!”
朱翊鏐微微頷首,徑自走回了府衙。
一進府衙,朱翊鏐就扶住了高牆,臉色有些發白。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劊子手梟首的場麵。
那噴薄而出的鮮血與滾滾落下的頭顱,讓朱翊鏐覺得腹部一陣翻江倒海。
“萬歲爺,請您用帕子。”陳矩適時的遞過來了一條溫熱的手帕。
朱翊鏐接了過來,敷在了自己眼睛上。
陳矩直至此時才看得到了朱翊鏐作為一個少年正常的模樣。
之前的一言一行,太過於老練和周到,讓陳矩產生了一種天子已經是成熟穩重的中年人的錯覺。
長呼出一口氣,朱翊鏐拿下了帕子,臉上恢複了幾分血色。
“叫駱思恭來,即刻動身回京。”朱翊鏐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威嚴。
“是,萬歲爺。”
陳矩雖然是有幾分不放心,但也不敢忤逆朱翊鏐的意誌。
……
京城,文淵閣。
幾日前的一場大雪剛剛平息,寒風臘月裏,宮裏的道路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冰。
幾個小太監正在管事太監的帶領下潑著熱水清掃著道路,唯恐讓宮中的貴人不慎滑倒而傷到。
遊七每次走入文淵閣都是匆匆忙忙的,這一次同樣是焦急不已。
看著全國兩京十三道的賦稅情況,張居正的眉頭時而舒展開來,時而緊皺著。
在實行考成法之後,各地的賦稅確實是比之前提高了數倍。
但是全國各地百姓的生活水平是不僅得有提高,甚至是更糟糕。
從唐朝中期以來實行的兩稅法,到現在已經過了上千年了。
其中隱匿戶數、強加賦稅、巧立名目、橫征暴斂的事情比比皆是。
當日一下朝,天子就派了自己貼身的太監來為自己送了千年人參等貴重的補品。
張居正又豈會缺這些補藥?這些人參,何首烏等珍貴中藥,張居正是吃了又吃,但是身子依舊是不見好轉。
嘉靖朝的桂萼沒有在全國推行的一條鞭法,事到如今,如果自己再不推行,那麽大明以後的財政賦稅也將會是一團糟。
“相爺。”遊七推門而入。
遊七的這一句話,將沉思的張居正思緒拉了回來。
見張居正看向自己,遊七快步向前:“相爺,出大事了!”
“不要著急,慢慢說。天塌不下來。”張居正端起一杯熱茶遞了過去,沉聲說道。
聞言,遊七心中安定了幾分。
“相爺,皇上出宮了!”
張居正點了點頭:“天子年少貪玩,偶爾出宮一次倒也無所謂。”
“隻要不去那些煙花風月之地。那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遊七急切道:“皇上現在不在京城。”
“在哪裏?”張居正神色一凜。
“湖廣,武昌府。”
曾經掌管著東廠的馮保已經安安心心的在司禮監等著立功養老了,而新任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也是新皇一手提拔上來的。
所以張居正就徹底失去了對廠衛的控製,無法第一時間得到關於天子的情報。
聽到這個消息,張居正的臉色凝重起來:“天子為何突然動身去了武昌?”
“據說是因為武昌府知府劉燾犯了大罪……”
名義上的武昌府知府劉燾,便是現在湖廣道品級最高的地方官員。
湖廣道的治所就是在武昌府。
但是湖廣道的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揮使皆是前兩日動身入京欲賀新帝朝會去了。
一道長官竟然盡出湖廣,這也是張居正知道的。
無他,湖廣的江陵可是當朝首輔張居正的老家。
“劉燾……”
“簡直是在胡鬧!堂堂一國之君,豈能夠不顧自身安危擅自離開京城?”張居正有些低估了朱翊鏐的膽量。
“不僅如此,天子好像已經直接把武昌府知府劉燾、武昌府同知範愛眾等人直接捉拿下獄……”遊七繼續道。
張居正從公桌前站起身來,神色凝重的說道:“天子到底還是個孩子。”
“如此處置一個地方官員,縱然是九五之尊的君王,也會被文官所詬病。”
“處置官員違法作案之事,有刑部,有大理寺,有都察院。”
“天子親自至地方處理官員,已經是數百年未見。”
遊七不解道:“皇上乃是天下之主,處置兩個官員還不是輕而易舉?”
“非也,文官非君,但其權勝於君。”張居正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