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是朕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看來高興安是有什麽正事了。

穿上靴子,朱翊鏐快走上正殿的丹陛之上。

“平身。”

“謝陛下!”

高興安起身,肅聲道:“啟稟陛下,據東廠番子來報,武昌府知府、同知強征燧石,殘害百姓,已經鬧得武昌府民怨沸騰、民不聊生。”

武昌府。

朱翊鏐的眼睛看向了一旁記錄了天下職官的屏風。

“可是劉燾和範愛眾?”

“正是。”

“武昌府之事,細細講來。”朱翊鏐神色一正。

“啟稟陛下,自征收天下燧石的旨意一出,各地官府聞訊而動。”

“然武昌知府劉燾、同知範愛眾,以旨欺民,派遣衙役入百姓家裏強征燧石,不予一分銀子。”

“武昌商人見燧石有利可圖,便壓低價格收購。知府劉燾見此,便強令商人以三日為期獻其石。”

“武昌眾商皆是閉門關店而去,百姓欲賣燧石無處,恰逢差役尋燧石。”

“差役奪百姓之石,不惜大打出手。後百姓集眾於府衙討要說法,反被劉燾下令毒打,當場打死百姓數人……”

“其人可誅!”朱翊鏐聽到此處,麵色寒冷道。

“此事屬實?”

“句句屬實,臣不敢欺瞞陛下分毫。”高興安垂首道。

說著,高興安就把奏章呈了上去。

“你先退下吧,此事朕已經知道了。監察之事做的不錯,東廠還要繼續如此。”朱翊鏐道。

“是,陛下。”得到天子的肯定,高興安的心中一喜,但麵上還是維持著肅然。

高興安走後沒多久,朱翊鏐就叫來了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

“臣駱思恭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虎背蜂腰的駱思恭一邊行禮,一邊高聲道。

“朕要微服出巡,你在錦衣衛選些可靠之人伴駕。”朱翊鏐開門見山道。

“臣鬥膽請問陛下出巡去何處?”駱思恭聽到天子這麽說,心裏覺得不對勁兒。

畢竟上次微服私訪在京城,可是沒有要多少錦衣衛護駕。

“湖廣,武昌府。”

駱思恭聞言,身體有點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武宗皇帝都偷跑不出去,被文官逮到了一通噴。

他一個錦衣衛指揮使敢帶著天子去武昌?

什麽江彬錢寧之流的佞臣!

那些文官若是知道了,怕不是會噴死自己。

“陛下三思啊!”

“離正旦節還有半月,這快馬加鞭一來一回便在路上花個五日,若是在沿途遊玩更是時日不多,臣勸諫陛下莫要效仿武宗皇帝……”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縱然是天子鷹犬,但是這時候也不得不勸諫。

“你以為朕是出去遊玩的?”朱翊鏐輕笑一聲。

駱思恭低著頭跪在地上沒有做聲,但心裏想的就是天子年少貪玩,還能有何事?

朱翊鏐冷冷的看著沒有抬頭的駱思恭,將手中的奏章狠狠扔了下去。

“打開,給朕看看!”

駱思恭感受到了天子的冷意,就將身前的奏章打開。

一字不漏的讀完之後,駱思恭長出一口氣以身伏地。

“臣冒犯天威,請陛下責罰!”

朱翊鏐沒有出聲,大殿之上針落可聞。

啪。

這是駱思恭臉上的冷汗順著下頜流到了地麵的聲音。

在這種壓抑彌漫的氣氛之下,不知過了多久。

丹陛之上,傳來了朱翊鏐不帶半分感情色彩的聲音。

“錦衣衛是朕手裏的一把刀,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誌,要做的隻有服從。”

“它若是有了自己的意誌,不聽話了……朕不介意將其徹底磨滅。”

聽到這裏,駱思恭更是顫抖無比,心中的恐懼一點點蔓延。

“駱思恭,你要記住了,是朕給的你這個位置。”

“臣不敢忘陛下天恩……”駱思恭低聲道。

“去領廷杖二十,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朱翊鏐冷冷的說道。

一聽二十廷杖,駱思恭如蒙大赦,不住的磕頭:“謝陛下,謝陛下!”

看著駱思恭離去的身影,朱翊鏐有些疑惑。

他們真的當朕是個悲天憫人的孩子?

這次的事情,還非得自己前去處理不可了。

此事一層層往下查,事情就會越來越小。

此事再一層層往上報,事情就會越來越輕。

封建官僚盤根錯節官官相護,莫有不是如此。

何況年關將至,百姓的這些銀子能不能落在手裏過年還兩說。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朱翊鏐輕輕的歎息一聲。

當效仿後世天朝的以人為本,亦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理。

至強者非可恒強,弱小者亦可換天地之顏色。

縱覽曆史千萬年長河,君不見強秦橫掃六合,一夫作難而七廟隳;君不見劉、朱之流,起於草莽而亡舊建新;君不見十四年以弱勝強,終從神州逐強敵賊寇於倭島。

由此,何也?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若是失了民心,這個王朝也就失去了希望。

“這些個官員,明麵上尊敬著朕,背地裏也都當朕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朱翊鏐自語道。

乾清宮裏的宮女和太監們聽到了這句不該聽的話,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都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唯恐被朱翊鏐注意到。

剛剛壓抑的氣氛,令他們都是兩股戰戰。

天子高坐丹陛之上,一言一語仿佛是口含天憲,一怒便是讓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朕所言微服出巡之事,任何人不得外泄,就算是慈聖太後和仁聖太後問起,也不可說半分。”

“若是有一人泄露,朕就將你們統統處斬!”

朱翊鏐嚇唬著這一群宮女太監。

“奴婢不敢。”宮女們和太監們都是被嚇得不輕。

這個小祖宗一殺就是要殺光,這要是被某個不長心智的人泄露了,全都赴黃泉,這找誰說理去?

所以宮女們和太監們都心裏暗暗想著要盯緊周圍的人。

武昌府。

衙門口的屍體被衙役不知扔到了哪裏,而幾個站在前麵質問知府的百姓以及仗義執言的讀書人皆被抓了起來。

已經離開了府衙門口的百姓們都在一旁遠遠的看著他們,眼中透著凶狠,恨不得將眼前這個狗官殺之而後快。

武昌知府劉燾冷哼道:“將這幾人全部押入大牢。”

“諾!”幾個負責押著百姓的衙役應道。

……

官府大牢。

被抓的人皆被押入了漆黑陰冷的大牢。

而剛剛挺身而出的讀書人卻被單獨吊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武昌知府劉燾帶著幾名凶神惡煞的衙役走進了大牢之中。

獄中的牢頭見劉燾走來,急忙來到了劉燾的麵前,一臉諂媚的說道:“屬下已將這群刁民全部押了大牢,另外那個窮酸秀才,小的已經將他單獨吊了起來。”

劉燾聞言,微微頷首,看著眼前被吊起來的讀書人,便氣不打一處來。

明明那群愚民差點被糊弄過去了,都是他,壞了自己的好事,戳破了自己的謊言。

“拿鞭子給我。”劉燾的臉色冷的可怕。

一旁的牢頭聞言,急忙將鞭子遞給了劉燾。

剛剛出身的讀書人原本低著頭,此時卻抬起了頭,冷冷道:“吾乃是武昌秀才,有功名在身,依太祖之製你即便是知府也不可對我用刑。”

“一個小小的秀才也在本官麵前猖狂?本官中進士的時候,你怕是四書五經還不會讀。”

“你要是乖乖求饒,承認這妖言惑眾之罪,本官倒是可以對你網開一麵。”劉燾戲謔的說道。

誰知,秀才並不領情,反而是“呸“的一聲:“你這個狗官,就算把我抓起來用刑又能如何?我等定不會屈服,我等文人風骨不容踐踏!”

“你這樣的貪官昏官奸官,陛下若知,定不會饒恕你的!”

“好一個伶牙俐齒!本官為皇上做事,獎賞我還來不及!“說著,劉燾拿著鞭子緩緩朝著秀才走去。

待走到秀才麵前,狠狠地將鞭子朝著讀書人抽去。

啪!

啪!

啪!

鞭子打在秀才身上,發出了劈劈啪啪的聲響。

登時,秀才被鞭子抽過的地方已經是皮開肉綻了。

但秀才緊咬著牙關,沒有發出一聲哀嚎。

打了一會兒,劉燾覺得沒有意思,又看向了一旁帶頭的幾個百姓,手中長鞭不斷揮動著。

“狗官,你膽敢如此!就算你今日把我打死,爺爺我也會在天上看著你被誅九族!”

“渣滓!使勁抽我!你是沒吃飯嗎?等著吧,你會有報複的。”

……

罵聲跟著鞭子落在身上的聲音一起沒有停歇。

“呸!”

一人還把一口濃痰狠狠地吐在了劉燾的臉上。

見此,那漢子嘿嘿一笑:“怎麽,爺爺我的痰好喝嗎?”

劉燾掏出帕子擦去那口痰,看著那漢子簡直就要被氣炸了,嘶聲力竭的咆哮道:“刁民,刁民,你們一群刁民想死嗎?爾敢!爾敢!”

話語都已經語無倫次的劉燾,眼神變的更加凶狠了起來,手中的長鞭更加用力的朝著這幾個百姓揮去。

“打死你們!”

“打死你們!”

“你們都給本官死!”

大牢之中,回**著劉燾瘋魔一般的咆哮聲,讓牢頭和衙役們都膽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