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張賢的算盤
見他反應這麽激烈,諸將也嚇了一跳。
高禮膽子大,輕咳一聲。
於謙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麵前的這個人已經是當今皇上,剛才自己那樣的語氣,已經是失禮了。
連忙跪下,道:“皇上,臣出言不遜……”
朱正擺了擺手,示意他站起來,道:“於大人也是殫精竭慮,為了這場戰事焦頭爛額,朕怎會怪罪。”
他也不追究於謙的魯莽,曆史上,這位的倔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再說,京城就這麽點人,自己一下子要三千多,也的確是為難於謙了。
隻是自己這任務實在太過關鍵,無論如何,也要有人去完成。
“於尚書,我這任務非常機密,於這場戰爭至關重要,現在情況緊急,你就說能給朕多少人馬?”
於謙深吸一口氣,麵色愈發為難,想了很久,才道:“臣,最多隻能給聖上五百人。”
“行!五百就五百,我要精銳!全都要精銳!”
“謹遵聖意!”
不得不說,兵部的行動力是相當迅速的。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饒是戰事如此吃緊的情況下,半個時辰後,校尉場上已經站滿了士兵。
雖仍是暴雨淋漓,潑得人幾乎睜不開眼,但五百金甲戰士哥哥挺得筆直,整齊的排列在場,手中槍戟幽幽吐著寒光,氣勢逼人,一看便是精銳中的精銳!
朱正在檢閱台上看著,暗暗點了點頭。
“末將石亨,奉命帶隊,五百死士在此,請聖上下令!”
石亨?怎麽這麽巧?
朱正一愣,頓時心中警鈴大作,趕忙定睛看去。
隻見一生得圓頭大耳,鼻直口方,長滿了絡腮胡的彪形大漢,他身高八尺有餘,腰闊十圍,體型異常驚人!
朱正腦子裏立刻浮現出這人所有的資料。
曆史上,石亨在京師保衛戰中身先士卒,解救了被圍困的西直門,因功封侯,本事通天。
後來更是加封了太子太師,任提督,充總兵。
這是一位能人!
可景泰八年,朱祁鈺病重,石亨配合曹吉祥等人做內應,迎接廢帝朱祁鎮重新登基,史稱奪門之變!
想到這些,朱正沉了沉臉,也就是說,這人幾年後會狠狠地背叛他!
都說危險要掐死在搖籃裏。
如今敵人就在眼前,自己已經登基為皇,要不要先發製人,將這石亨直接扼殺?
朱正眯了眯眸子,危險的氣息縈繞四周,惹得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太監王吉也感覺到了,詫異地望他一眼,隨即趕忙低下頭,不敢猜測。
暴雨仍舊在下。
石亨像一座亙古的石雕般,一動不動跪在雨中,靜候命令。
“石亨聽旨!”
不知過了多久,朱正終於開口了,語氣一貫的威嚴,不帶半點情緒,仿佛剛才的殺意隻是一陣幻覺。
而石亨,根本不知道剛才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甚至還在為自己能得到秘密任務而感到興奮。
天子直接下令,這是何等的榮耀!
石亨激動地跪在雨裏,一個字都不願聽錯。
朱正沉聲繼續道:“命你帶領五百勇士,即刻前往太行山左丘山道,不得與瓦剌軍交鋒,務必絕密行徑,隱蔽行事。”
說著,他示意太監王吉給跪在底下的石亨送去一封火漆封了口的書信。
“此密信務必收好,到達左丘山道後,就地隱蔽,以京都烽煙為號,烽煙起,立刻按密信行事!”
說完,朱正轉身便走。
“末將遵旨!”石亨雖然心有不解,但還是在雨中大聲應道。
待朱正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雨中,他這才站起來,回到自己帳中,幾個親信也隨著他一起進去。
“將軍,這太行山左丘山道,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荒無人煙,聖上要咱們去那幹啥?”
黑子大大咧咧慣了,一屁股坐在炕上,也不在意雨水淋濕了衣裳。
“就是,就是,將軍,這左丘山道地勢奇葩,有去無回,瓦剌人也不去那送死啊,聖上叫我們去那啃泥巴,那還不如留在京師多殺幾個瓦剌人!”
其他人也附和起來,心中顯然對於這一安排非常不滿。
“胡鬧!一個兩個怎麽廢話這麽多了!”石亨眼睛一瞪,喝止他們。
雖然他心中也是納悶不已,但還是厲聲道:“皇命不可違,都給老子把嘴閉上!”
“是!將軍!”
黑子等人挨了罵,也不氣惱,眼珠子提溜兩圈,又嚷嚷著要吃肉踐行了。
“一群記吃不記打的小王八羔子!”石亨又氣又笑,忙讓炊事兵準備吃食去了。
到了戰場上,這些可都是生死兄弟,戰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個先來臨,都巴不得現在能多聽大夥念叨兩句,免得以後想聽都聽不到了。
暮靄沉沉。
天邊的光亮已經越來越模糊,火把還沒點上,影影綽綽的,看哪都不真切。
城外叮叮當當的,光著膀子的將士們奮力挖掘著戰壕,泥巴和著雨水,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城門悄悄打開一條縫。
牆根邊,一隊人馬悄無聲息地摸出了城,默默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裏的京都城,內裏流光火亮,狂風咆哮著張開自己的利爪,讓整座城顯得搖搖欲墜。
城內白日的喧囂已經散盡,巍峨的皇宮孤立在夜色中。
太後的仁壽宮內,燈火通明,進進出出的宮娥,時不時帶起一陣濕噠噠的冷風。
孫太後端坐在太師椅上,望著地上哭哭啼啼的張賢,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疼。
“太後……”張賢抹了抹眼淚,哽咽著道,“瓦剌可是號稱六十萬大軍,咱們京都就兩萬兵力,這場仗根本就沒法打啊!瓦剌人凶殘荒蠻,若是真打進來,到時候傷到了您的鳳體,這可如何是好?”
“依臣之見,咱們還是遷都南京吧!”
“住口!京都是我大明國本,強敵來襲,更要與之抗爭,我大明王朝百年來,何時有過一個怕字?”孫太後怒從心起。
“太後啊!”張賢一聽,頓時哭得更凶了,毫不在意自己已經是半截身子如黃土的年紀,眼淚鼻涕一大把,“京都可以淪陷,但大明不能亡啊!如今聖上要與瓦剌決一死戰,但畢竟刀劍無眼……”
說到這,他頓了頓,偷偷抬眼查看著孫太後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