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臣,謝殿下指點!
屋內的燭火晃了晃,映得他臉上的表情更加耐人琢磨起來。
“依臣之見,”付士楠晃了晃腦袋,也跟著坐下,半仰著頭望了一眼朱正,“首先要選賢舉能,將朝堂空缺之位悉數補上,確保政令下達暢通無阻,朝政方可正常運營。”
“那依你看,哪些人能走馬上任,替本王分憂呢?”
朝廷現在缺的可不是什麽小魚小蝦,往下那是給事中,往上那可都是尚書級別的,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太仆寺少卿敢妄議的?
付士楠脖子一縮,小心翼翼道:“臣不過是個小小的太仆寺少卿,哪敢妄議此等大事。”
朱正了然地點了點頭,接著,又無奈地搖了搖頭:“本想聽聽付大人的真知灼見,不成想卻為難了付大人。”
“臣……”付士楠似是沒料到他會這樣說,一時有些舌頭打結,不知該如何回話,心虛地端起桌上的茶就往自己嘴邊送去。
朱正見狀,唇角勾了勾。
朗聲道:“付大人不必如此驚慌,既是為難,不如就說點不為難的。”
又斂了斂眉:“本王素來不曾參與朝政,對各部各科不了解,單說這太仆寺卿一職,就不知曉誰人最合適。付大人在太仆寺七年有餘,不如你跟本王說道說道,誰最適合當這個太仆寺卿?”
“噗——”
付士楠險些一口茶嗆死自己!
憋屈地將咳嗽聲悶在喉嚨裏,不敢表現出一點失態。
這還不為難?這不是要為難死他麽!
誰最適合當這個太仆寺卿?
那肯定是他付士楠啊!不然他費這麽大力氣來巴結作甚?
可大明王朝素來推崇謙遜之風,登閣拜官那都要三請四請,做足了麵子,再佯裝無法推辭朝廷重恩,這才走馬上任。
他若是說自己最合適,說得好聽那叫毛遂自薦,說得不好聽,那就是恬不知恥!
可推薦其他人?
萬一郕王順水推舟,真讓別人去了,他不就是花了大價錢替別人謀了個九卿之位?替人作嫁衣裳,賠了夫人又折兵,他還做不得聲?
付士楠咽了咽口水,額上不自覺汗涔涔地,小小的眼睛眨巴眨巴,卻見朱正滿懷期待看著他。
當下咬了咬牙,期期艾艾道:“依臣……依臣之見……若要論資排輩,太仆寺少卿最合適……”
太仆寺少卿可是有兩位,付士楠說得模糊不清的,是下了套子等人來鑽呢。
朱正笑了笑,沒搭腔。
付士楠心下更加慌亂。
思索一下,又向前伸了伸脖子,“太仆寺少卿劉 長柏,出身勳貴之家,其姊嫁建南侯府,榮光無量……”
“建南侯的小舅子?”朱正皺了皺眉。
“正……正是……”
朱正思索片刻,搖頭道:“不妥,劉 長柏入太仆寺不過兩載,經驗不足,不堪勝任。”
付士楠聽聞,暗地裏鬆了口氣。
太仆寺身後代表的政治力量不可小覷。
而建南侯府與張賢等人交情匪淺,他故意提及劉 長柏的家世,就是賭一把,郕王不會將這塊肥肉讓給主和的張賢一派。
朱正也確實是這麽想的,他低不可聞的冷笑一聲,這個付士楠,倒也不是完全沒頭腦。
如此正好,他的價值便可以更加肆意的發揮了,當下狀似無意問道:“付大人是英正元年同進士出身?”
所謂同進士,不過是入圍了三甲,給落第的舉人一個心裏安慰,類似於小老婆一樣的地位,稍稍自尊自愛的人,都會將同進士出身當做一種不能一洗了之的難言之隱。
郕王這時候突然提起他的出身,難道是想借此敲打他,不要有非分之想?
付士楠剛鬆懈的神經瞬間又硬繃起來。
朱正卻沒有接著說,自顧自將茶杯重新斟滿,他頓了頓,“我記得於謙於大人,與你同屆?”
“於大人是狀元郎,不是我等可比擬的……”提起當年舊事,付士楠也是一幅欣然回味的模樣,可這時候,郕王提於謙作甚?
朱正抿了口茶,悠悠說道:“付大人做為同窗,不曾走動走動?”
“不……不曾……”,付士楠一怔,他素來覺得自己與狀元郎雲泥之別,加之於謙為人孤傲,別說走動,往日裏就是遠遠瞧見都不敢上前打招呼……
“付大人,”朱正幽幽歎了口氣,自己都提示到這份兒上了,這人還是不開竅,也難怪這麽多年不上不下。
罷了,還是說得再明白點。
他雙手相互搓了搓手指,接著道:“這朝堂之事,就如汪 洋大海,要想乘風破浪,憑一葉扁舟是不行的。太仆寺管著馬政,幹係重大,這樣的位置,能坐下不稀奇,能坐穩才是硬道理,想要坐穩,就要有同盟。”
“兵部尚書已死,大敵當前,現下隻有於謙能扛起這場戰事,可如今兵部極度缺餉,軍心動**,想來於大人的日子也不好過,人道是,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這便算得上是直言不諱了,付士楠前來獻寶,朱正第一時間便知道了他的用意。
自己是喜歡這些珠寶,可自己更清楚付士楠和太仆寺卿的價值在哪。
若是自己將太仆寺完全掌控在手裏,讓兵部沒有了戰馬這方麵的後顧之憂,軍心勢必會向他靠攏,畢竟戰馬和軍餉一樣重要。
而在他和兵部、錦衣衛的支持下,付士楠這個位置也能坐得穩穩當當。
還有那個張賢,麵上雖然被他拿捏了把柄,但必定會陽奉陰違,禦花園一事指不定被他怎麽糊弄過去,自己好不容易捏著把柄,絕不能任由他張賢在朝堂蹦躂!
如今有了付士楠這根攪屎棍,雖不能完全壓製張賢一派,但足以讓他們手忙腳亂,這,才是付士楠真正的價值!
朱正目光沉沉。
付士楠也怔怔看著朱正,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便是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連忙起身,施禮道:“臣,謝殿下指點!”
朱正見他領悟到了,點到即止,也不再多言。
又借著清茶和付士楠敘了一會兒話,囑咐些明日朝堂上要辦的事,便差人送他從出了後門。
臨別時,付士楠悄悄附到朱正耳邊:“殿下,臣還給您準備了一個寶貝,舉世無雙,已經請管事放到您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