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太仆寺少卿求見

郕王府。

朱正披著濃濃的夜色回到府上,邊走邊解腰上束縛的玉帶,大步流星直奔書房。

“想要拿到錦衣衛指揮使,光是解決了張賢還不夠,最有話語權的還是內閣那幾個老狐狸……”

他眉頭緊皺,腦海中快速思索,不多時,擬好一封書信。

“來人,將這份信送至楊閣老府中,一定要親手交給閣老,不得有誤。”

候著的小廝一個激靈,立馬接過信往外跑。

門吱呀一聲被帶上。

屋內的燭火擺了幾下,朱正揉了揉發澀的眼睛,腦海中始終有根弦繃著,讓他雖然疲憊,但困意全無。

索性站起身,在走廊上緩緩踱步起來。

走廊盡頭有個四四方方的池塘,朱正隨手扔了些麵屑下去,引得水裏昏昏欲睡的魚兒瞬間熱鬧起來,時不時激起小小的水花,在這寧靜的夜晚,格外清脆,傳出老遠。

“誒,你怎麽仗著自己壯實,就欺負人家小魚呢?”朱正輕笑著調侃那尾搶食厲害的黑龍魚。

又拿麵屑丟遠了些,輕聲道:“那邊還有,都散開些,散開些。”

這些魚看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可若是不管它們,不出三天便要餓死大片,魚是如此,天下百姓亦是如此……

現下瓦剌就要打來,這天下,又要硝煙四起……

他放下手中的魚食盒,輕歎道:“遙望中原,荒煙外、許多城郭。想當年、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裏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風塵惡。”

那尾厲害的黑龍魚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吐了個泡泡,轉身離去。

燈火朦朧處,王妃趙筱月正在走廊拐角,循聲而來。

身邊的小丫頭端著剛熬好的藥,癟了癟嘴小聲道:“人家瓦剌都快打進來了,他竟然還在這吟詩作對,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就他肚裏那點墨水,別玷汙了詩詞的風雅才好……”

“噓!別說話。”

趙筱月眉頭一皺,低聲阻止她,神情滿是凝重。

小丫頭委屈巴巴的癟了癟嘴,隻好噤聲在一旁,眼神不屑地盯著還在吟詩的朱正。

隻見朱正放下手中魚食,抬頭望了望天,神情陰鬱:“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歎山河如故,千村寥落。”

這是何等蕭瑟淒慘的意境!

趙筱月隻覺得自己的思緒,也隨著這詩句跌入溝壑,山河殘破,流離失所,她為天下百姓,意難平。

她不由得稍稍探出頭去,目光遠遠地落在這個憂心忡忡的男人身上。

但見他負手而立,高大的身形幾乎要將涼亭撐起來,目光凝視著遠方,朗聲道:“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漢陽遊,騎黃鶴!”

餘聲悠揚,氣吞山河。

庭院中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趙筱月渾身一顫,眼前瞬間展開金戈鐵馬氣吞萬裏、見到了山河日落大漠孤煙,也見到了眼前這個男人,心憂國家,為國為民的拳拳之心……

這,是他作的詞?

她遲疑片刻,剛想上前一步,卻見不遠處有小廝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垂眸一思索,便轉身悄然回房了。

那小廝跑到朱正身後,施禮道:“王爺,太仆寺少卿付大人,還在門外候著呢。”

“付士楠?”

“回王爺,就是這位付大人,亥時便來了,見王爺在忙,不敢打擾,一直候著。”

“帶他去花廳。”

朱正將剩餘的魚食統統倒進池子。

太仆寺管著馬政,太仆寺卿是個從三品的官兒,這要是現在那就是農業部部長的待遇,但太仆寺卿已隨禦駕親征死在了邊境,如今的太仆寺,就剩兩個管事的少卿了。

這個付士楠,已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卻隻是個少卿,在朝廷中,一直屬於邊緣人物,這麽晚來找他,到底有什麽事?

拍了拍手上的髒東西,低頭卻覺得自己身上空****的,仔細一看,才想起進門時將腰帶解了,還沒來得及係上。

罷了,不過是個太仆寺少卿,到也用不著他多麽隆重。

一路從涼亭往回走,穿過悠長的走廊。

郕王被軟禁在廣澤寺多年,聖上親政後才放回京城。

所以這王府是兩年前才動土修建的,不像京中貴族府邸般富麗堂皇,院子裏絲毫不見名貴的花草,多是些蒼鬆健竹,也沒做什麽修剪,任其生長,多少也有些傲然的模樣。

朱正順著回廊走到花廳。

裏頭的人聽到動靜,趕緊出來迎接。

朱正抬眼便見一個黑不溜秋的老頭子,消瘦的臉上滿是溝壑,笑容堆在臉上:“殿下處理政事到現在才得閑,勞心勞苦,為民擔憂,真是令臣欽佩啊!”

朱正正煩著,懶得拐彎抹角,瞥他一眼,道:“付大人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付士楠眼珠子一轉,似是知道他心中不快,嘿嘿一笑:“臣將殿下視為榜樣,敬仰之情無以言表,深夜叨擾,知曉失了禮數,隻好略備薄禮,還請殿下見諒。”

朱正順著他的手看去,這才發現屋裏暗處還杵著兩個大木箱子。

付士楠獻寶似的將箱子打開,昏暗的前廳瞬間亮起來!金燦燦的光晃得人眼花繚亂,竟是滿滿兩箱子的金銀珠寶!

這兩箱子,少說也值個十萬兩了!

“付大人這是何意?”朱正聲音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