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典農校尉

唐姬伺候人的手藝真的很好。

這一項宮中女人們賴以生存的技能,在唐姬這兒,多了許多的美好。

哪怕隻是素手輕挑,哪怕隻是低眉淺笑,都能在瞬間便融化劉辯那顆殘暴的心。

不管是在上一世,還是在這一世,他都不是一個喜歡用文明方式解決問題的人。

不過上一世,他沒女人。

而這一世,他有一個已經過了門,但尚未圓房的女人。

在欣賞唐姬的美的時候,劉辯覺得在對待何太後之事上,他可以更和煦一點。

文明一點。

“曹操為什麽要跟著一起去呢?”劉辯問站在階下的張雄。

“啟稟陛下,曹將軍的意思是,沒有必要給袁太傅鑽空子的機會。”張雄說道。

事出倉促,太後的旨意直接下到了袁隗的麵前,曹操想攔都來不及,也沒有時間親自前來跟劉辯回稟此事,就是隻好跟著袁隗一道去了長樂宮。

“朕的阿母應該挺絕望的……”劉辯撇了撇嘴,感慨道。

對於何太後一直想奪回朝堂大權的想法,劉辯其實是不太能夠理解的。

都到這個份上了,好好的養尊處優難道不好嗎?

為什麽非要爭權力呢?

若不是他重生成了劉辯,沒有選擇的餘地,否則他不可能爭這權力。

累都能把人給累死,何必呢!

“隨她去吧,傳旨英林,從今天起,宮中的衛士每三日輪換一次。”劉辯說道。

“唯!”

劉辯現在已經把何太後從他的對手名單中劃出去了。

若無外力襄助,他這位野心勃勃的阿母,就是明麵上臨朝稱製的太後。

僅僅隻是明麵而已。

“陛下,皇甫將軍的折子。”

張雄前腳離開,後腳荀攸就走了進來,並把一份奏折放在了案上。

劉辯拍了拍唐姬的肩膀,示意她可以不用捏了,然後起身翻開了折子。

“兵過如梳,李傕、郭汜之流統統該死!”劉辯早已通過無數關於三國的書籍,看過漢末民生凋敝的慘狀,但當這一切被皇甫嵩用相對翔實的數字擺在麵前的時候,他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憤怒。

劉辯現在迫切的想走出去,看一看這個天下到底是怎樣的天下,然後因地製宜的采取一些辦法,穩住被天下大勢裹挾而飄搖不定的底層百姓。

但他也很清楚,起碼他暫時絕對不能這麽幹。

他得穩穩地坐在這西園,然後偶爾去崇德殿露個臉。

“陛下的狠辣做法徹底的斷絕了涼州將領們的後路,他們現在隻有反抗一條路可走。若陛下能夠饒恕他們的罪過,臣以為一定會有不少人願意棄暗投明的。”荀攸勸道。

劉辯冷哼了一聲,“朕若饒恕了他們的罪過,朕擔心死在他們屠刀下的百姓不會饒恕朕的罪過。他們的兵馬所過一處,便千裏赤地,無一活口啊。”

荀攸識趣的沒有再繼續勸諫,而是說道:“陛下,皇甫將軍大軍已抵達右扶風,臣以為可趁機派遣官吏,恢複關中的秩序。”

“首先要讓百姓敢下地種田!”劉辯說道。

這世道離譜到百姓都不敢下地種地了,可還像話?!

但這的的確確是真的。

不管是在正兒八經的曆史上,還是現在,關中這片土地都在反複的遭受戰亂的鞭撻。

不堪重負的關中百姓扶老攜幼翻越了秦嶺,逃去了益州。

早就做好了當皇帝準備的劉焉,自是來者不拒。

他甚至還用關中流民組建了一支東州兵。

“陛下,此時朝廷數萬大軍在側,地方郡縣完全可募集兵馬剿滅山賊匪患。”荀攸說道,“朝廷兵力有限,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清剿一地,安撫一地。”

“令關中百姓惶惶不得安的,不僅僅是兵災,還有更為嚴重的匪患。”

劉辯頷首,“另外,令各地郡府征募流民,屯田吧。”

“此事,須得一得力人手,你覺得誰合適?”

屯田由來已久,是針對戰亂田地荒蕪和邊疆土地問題上,較為成熟的一個方法。

哪怕劉辯的腦子裏裝著更為先進的方式,但他不敢拿出來用。

他可不想成為王莽第二。

荀攸說道:“陛下身邊少個守宮令,臣以為無傷大雅,我叔父荀彧應該可擔此大任。”

“嗯,那就以荀彧為典農校尉,先在京兆尹征募流民,屯田。”劉辯說道,“屯田之民,免兵役與徭役,三十稅一。”

“三十稅一?!”荀攸微微有些吃驚,“陛下,臣並非絕對如此不可行,隻是如今朝廷糧草奢靡極大,若采取三十稅一,朝廷的用度恐怕將會大大縮減。”

“怎麽會縮減呢?”劉辯笑著反問道,“我們種的是無主的田地和荒地,別說是三十稅一,哪怕是五十稅一,糧食也應該是增產的才對。”

荀攸:……

“啊,這個……臣好像想岔了。”荀攸自己都差點把自己給逗樂了。

二人正說話間,荀彧懷中抱著一捆的麻紙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臣,為陛下賀!”

“左伯紙做出來了?先放一旁吧。”劉辯招了招手,“文若來的正好,朕欲命你為典農校尉去京兆尹屯田,你該沒有什麽意見吧?”

荀彧聞言苦笑了一聲,“臣乃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想讓臣上什麽地方,臣便上什麽地方。”

他哪能有什麽意見呢。

“幹一行就得愛一行嘛,你要是不情願,這事可就幹不好了。”劉辯笑道,“既然你沒什麽意見,那就提筆記一記吧,正好試試左伯這紙是否真的可行。”

荀彧有些疑惑,不是讓他幹典農校尉屯田嘛,還需要記什麽?

“屯田可是一門大學問啊!”劉辯盤膝而坐,開始了遙遠的回憶。

“民以食為天,要想土地裏長出更多的糧食,我們就需要善待土地。”

“土地需要一年翻耕兩次,也就是春耕、秋耕。”

“還有肥料,不管是什麽動物,還是人的糞便,都是糧食很好的肥料。”

“你帶領百姓屯田的時候,需要將這些糞都收集起來,覆土屯在一旁。在春耕前,將他們均勻的灑在田地裏。”

“其次,也是更為重要的水利。山地那沒辦法,隻能看老天爺的臉色,但平原沃野上,必須開挖水渠,引水到每一壟地上。”

荀彧與荀攸二人聽的表情呆滯,活像兩尊雕塑。

荀攸喉結滑動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陛下,您怎麽會知道這些的?”難以置信的荀彧直接就問了出來。

劉辯微微一笑,“我曾與夢中見過三千世界。”

這樣的種田方式,其實是劉辯兒時農村的耕種方式。

這興許不是最好的,但肯定比現在的耕作方式要先進。

屆時再照貓畫虎,改良一下農具,應該會大幅度的提升一些耕種的效率。

荀彧與荀攸對視了一眼,都感覺自己的靈魂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一個從沒有離開過皇宮的少年皇帝,竟然對農事知道的如此清楚。

這事,是真的有些邪性。

“你們兩個愣著做什麽?這天下離譜的事情多了去了,朕身上有這麽一兩件有什麽稀奇的。”劉辯說道,“記得秋收之後,要挑選最飽滿的糧食,做為來年的種子。”

“唯!”

荀彧忙拜倒高聲呼道。

天知道他此刻的內心感覺到底有多麽的荒唐。

眼前這一幕,更像是黃粱一夢。

這可是才堪堪十四歲的少年皇帝啊!

他練兵的方式荀彧到現在都還沒有弄懂,現在竟然在農事上又給他上了一課。

夢中巡遊三千世界聽起來是那麽扯。

可荀彧現在竟然有些相信了……

若不是如此,一個久在深宮中,不知外麵天地為何物的少年皇帝,怎麽會連耕作之事都了解的如此透徹詳細?不,皇帝所說的這種耕作方式一定更好。

荀彧是自己種過田的,在皇帝解釋後,他大概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陛下,這糞是一定要覆土嗎?”荀彧將自己記錄的東西,仔細看了一遍之後問道。

“必須需要覆土,覆土的目的是為了漚肥。”劉辯說道,“每新增加一次,都需要覆土。”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必須這麽做,盲猜大概是為了漚肥。

反正在他小時候,村裏的人們都將自家田地裏的糞堆用土拍的平平整整的,遠遠看去像一個個光滑的墳塋。

荀彧提筆勾畫了一下,很嚴肅的寫了個批注。

“陛下,我們需要種的糧食,是否皆可?”荀彧問道。

他似乎打算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敲定。

“多種點麥吧!”劉辯忽然一臉惆悵的說道。

大漢的飲食,是真的讓人……難受。

“唯!”

荀彧應了一聲,目光觸及到手中的紙張,忽又說道:“陛下,左伯紙當真不會墨透紙背,確實可以書寫。”

“賜帛三十,令其繼續改良紙張,這東西還能更好。”劉辯說道。

他正在準備對將作監下刀,但目前人手還有些嚴重不足,撐不起這個場麵。

他需要很多的能工巧匠充實將作監的門麵,為大漢以後的征伐做準備。

劉辯非常清楚他這個皇帝以後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局麵。

他苟住了性命,但卻保不住大漢王朝的和平。

持續且混亂的戰爭,是不可避免的。

關於如何種好地的探討,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荀彧是個不恥下問的代表,且腦子轉的極快。

幾乎每一樁每一件事,他都要細細的詢問仔細,並做好批注。

劉辯也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在種地這件事上,不管是他曾經親身經曆過的,還是聽聞的,他都一一詳細的告訴了荀彧,作為參考。

荀彧與荀攸這叔侄二人結伴從西園離開的時候,天都快亮了,東方都已經有微光了。

“開荒屯墾之事,叔父何必如此謹小慎微?”荀攸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道。

皇帝與荀彧到了後半夜好像還越聊越興奮了,可差點沒把荀攸給困死。

本來他也聽的挺有精神的,可後來就漸漸覺得無趣了。

“農桑乃社稷根本,本就應該謹小慎微。而陛下在農桑之事上的見解獨到,頗具遠見,我覺得應該趁機多學習一下。”荀彧說道,“陛下之言,常令我耳目一新,茅塞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