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們被皇帝陰了
荀彧雖然是荀攸的叔父,但他比荀攸這個侄子小了足足六歲。
三十出頭的荀攸看起來已經是個十足的中年人了。
但荀彧還是個小夥子。
荀彧被舉孝廉之後,就被任命為守宮令。
這個官職更像是專管筆墨紙硯等的庫管,主要為皇帝及尚書等負責。
一直到荀彧到來,荀攸還在皇帝為何會覺得荀彧有大才上糾結。
荀彧少時聲名不顯,在人才濟濟的荀氏也不是很出眾。
但荀攸這段時間觀察皇帝的用才發現,皇帝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毒辣。
從皇甫嵩、盧植這二位忠心耿耿,聲名在外的老臣。
到曹操、張遼等文武兼備的青年才俊,幾乎個個都是能獨當一麵的大才。
奧,唯獨看走眼了一個袁紹。
但人總會有失誤的時候,更何況,皇帝還僅僅隻是失誤了這麽一次。
“叔父。”荀攸做了個揖,向荀彧招呼了一聲。
荀彧隻是微微頷首,就麵向了劉辯,“臣拜見皇帝陛下!”
“你荀彧是有大才的人,不應該屈居與一個守宮令。”劉辯起身,負手說道,“朕的條件隻有一個,那些占據三公九卿之位的酒囊飯袋,朕,一個也不想要。”
“你們叔侄二人給朕想一個合情又合理的辦法,讓朕弄死,或者弄走他們。”
荀彧、荀攸:……
這個事的難度,讓荀彧的臉上一下子寫滿了難色。
一口氣針對所有的三公九卿,這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陛下,從大將軍到並州牧,陛下兩度出招皆針對的是王公貴胄,再借機對公卿們動手,恐怕會引起天下動**。”荀彧說道。
劉辯忽然冷笑了一聲,“朕不動手這天下就不動**了嗎?”
“盜賊蜂起,諸侯爭並,這天下已經如此了,這個爛攤子難道是因為朕嗎?”
荀彧低頭沉默著。
荀攸低聲對荀彧說道:“叔父,今日公卿們長樂宮覲見太後,議廢立之事。”
荀彧的瞳孔猛地一縮,忽然大聲說道:“哪怕太後臨朝稱製,可天子依舊還是天子,他們怎能在天子無錯的情況擅議廢立。陛下,此乃謀逆,當誅!”
“直接殺?”劉辯有些詫異的問道。
荀彧氣勢洶洶,震聲說道:“回陛下,直接殺,亦或者流放交州等地!”
“就沒有什麽擔憂的?譬如山東諸侯蠢蠢欲動,會認為朕這個皇帝殘暴不仁?”劉辯問道。
荀彧卻笑了,“當年六國的人,沒有人不認為始皇政殘暴不仁。”
“是不是說來說去,隻要朕的拳頭足夠硬,就能砸到他們徹底服氣?”
“起碼所有人在覲見陛下的時候會屏氣凝神,不敢大聲喧嘩!”
“還真踏馬的是拳頭底下出真理。”劉辯自嘲的罵了一句,“那就有勞二位親自去見一見劉司空與議郎趙岐,朕這西園還差點砌牆的人手,讓他們先幹著。”
荀彧眼簾輕抬,看向了皇帝,“陛下可是想震懾朝野?”
“朕做的難道還不夠明顯嗎?”劉辯反問。
“既然如此,臣以為陛下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這天下乃是陛下您的天下,朝廷文武公卿皆是陛下您的臣子,用誰不用誰,難道不是陛下您說了算嗎?”荀彧反問道。
“陛下您擔心這天下的門閥,會因為陛下的舉動而心生怨恨,甚至於聚兵反叛,這難道不是他們本就心有異誌嗎?”
“公卿們麵對陛下的過錯,卻不來直接勸諫陛下,反而請示太後,這難道不是以長樂宮為尊,而落陛下於下乘嗎?”
劉辯目光漸亮。
果真是文臣一張嘴。
荀彧這張嘴一出來,什麽過錯就全成了公卿大夫們的了。
“甚好,朕果然沒有看錯人。”劉辯大喜過望。
董卓他都砍死在了廣德殿上,為什麽還要懼怕其他的公卿呢?
說來說去,還是他考慮的有些多了啊!
荀攸立在一旁,表情有些微妙。
他更傾向於用更加溫和的手段,而不是像剪除十常侍一樣,直接砍了他們的腦袋懸掛在城門上。
適當的給與公卿大夫們一些體麵,以後的局麵,應當也不至於會更加的惡劣。
但同時他也認為荀彧這番話,並沒有錯。
在長樂宮中,公卿們直接都議起了廢立之事,再加上太後那封衣帶詔。
他們這是完全沒把皇帝當皇帝。
“趙野,傳令張雄協助二位荀卿!”劉辯吩咐道。
“唯!”
……
從長樂宮離開之後,馬日磾跟著劉弘一道回了劉弘的府邸。
一進門,馬日磾都被眼前的場麵給震驚了。
“劉司空這府邸遭賊遭的確實是有些徹底。”馬日磾由衷的感慨道。
那陣仗眼瞅著都跟拆家差不多了。
劉弘悶悶不樂的看了看,化作了一聲長歎,“如此皇帝,這大漢也真的是走到頭了。”
“劉司空還是慎言。”馬日磾說道,“有件事,老夫一直有些想不通。”
“太尉可是想勸我?”劉弘反問了一句,隨即氣勢洶洶的說道,“老夫既是司空,又是宗室老人,就斷不能容忍大漢宗室走向末路歧途。”
馬日磾搖了搖頭,“我不是那意思,隻是有一件事讓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想請劉司空替我答疑解惑。”
“陛下是年少沒錯,可你看,陛下在斬殺十常侍的時候多幹脆?在誅殺董卓的時候又展現出了何等的智謀與膽魄。董卓就死在他的身邊,可陛下連神色都沒有變一下,甚至還借機敲打我等。”
“劉司空啊,難道你認為如此帝王,當真會是一個胡作非為的帝王?”
“朝中現在對陛下的流言不少,有人說是袁氏在暗中謀劃,又有人說這是皇甫嵩等人給陛下出的主意。可那日大殿之上,陛下的所作所為,你我是親眼目睹的。”
“還有那些小黃門,那群陰柔之輩什麽時候那麽能打了?”
劉弘神色呆了呆。
他仔細回憶皇帝繼位到現在做過的所有事情,神色漸漸變得嚴峻起來。
“我怎麽忽然間覺得……這好像是一場陰謀呢?”許久之後,他喃喃說道。
馬日磾其實早就有這樣的感覺了。
現在劉弘也這麽覺得,一下子就應證了他的猜測。
“我們好像都被陛下的年紀給欺騙了,你肯定也是將年幼的陛下當做我們的子輩一般看待了吧?”馬日磾說道。
劉弘身色僵硬的點了點頭,喃喃說道,“我感覺我要完蛋!”
“我也感覺到了。”馬日磾苦笑一聲說道。
“但這一切真的都是陛下謀劃的嗎?”劉弘猶有些難以置信。
忽有下人疾步走了進來,“家主,宮中來人……”
還沒等他稟告完,張雄就帶著人已一馬當先走了進來。
“奉陛下旨意,請劉司空西園一敘!”張雄一隻手摁在刀柄上,冷冰冰說道。
劉弘看了看周圍全副武裝的衛士,神色瞬間頹喪了下來,自言自語般說道:“老夫方才還與馬太尉說及此事,隻恨醒悟的有些晚啊。”
“好了,太尉也在此處,爾等一並帶走吧,省的你們還要再跑第二趟。”
馬日磾一個凶狠的眼神就瞪了過來,“他們可沒說我。”
劉弘忽然氣急敗壞的喊道,“怎麽能沒有你呢?”
“老夫並未讚成另立皇帝。”馬日磾說道。
劉弘這才猛地的反應了過來,“你這個奸賊!”
“請吧,劉司空!”張雄看都沒有看一眼馬日磾,緩步逼近了劉弘。
他的姿態將自己的意圖表現的無比分明。
完全就是一副,你要敢亂動,我就帶你的屍體回去複命。
……
在即將抵達西園的時候,司空劉弘和嚷嚷的也挺凶的議郎趙岐匯合了。
“趙議郎,以後你我恐怕沒有嘴賤的機會了。”劉弘大聲的打了個招呼。
如喪考妣的趙岐聽到這一聲,立馬扭過了頭。
劉弘見狀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個廢物,有什麽可怕的?不過是誅九族罷了!”
趙岐:……
“你這個瘋子,你不要跟我說話!”趙岐怒聲吼道。
劉弘哈哈大笑著,被押解進了西園。
那一堵完全可以讓一輛馬車通行的高牆內,呼喝聲猶如雷霆一般傳進了劉弘與趙岐的耳中。
一看這場麵,劉弘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了。
什麽重修裸遊苑,什麽選秀,完全就是借口。
陛下隻是在找理由,征募壯勇,練兵。
一個忙著練兵的皇帝會是胡作非為的皇帝嗎?
那肯定不是啊!
劉弘掂起腳尖,伸長了脖子,看的滿臉震驚。
“這這這……竟是如此練兵……”
“劉司空,別看了,趕緊走吧。”張雄很善意的拿刀刃推了推劉弘。
看著被割破的衣衫,劉弘的臉色猛地就白了,他連連點頭,“好,走走走,老夫好歹是也是三公之一,麻煩你把刀刃換個方向。”
“劉司空放心,卑職很有分寸!”張雄笑著微微抬了抬刀。
劉弘:……
依舊還是望鄉亭。
劉弘看著麵前麵帶笑意的皇帝,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些不太真切。
“陛下何故造反呢!”許久,他哭喪著臉歎息了一聲。
劉辯對劉弘這個說法,有些意外,“劉司空這話從何說來?”
“陛下欲執掌朝政,沒人會阻攔您的,又何必如此彎彎繞繞,真的大可不必。”劉弘低著頭說道。
劉辯嗬嗬輕笑了一聲,“如此看來,劉司空也不是太了解這天下局勢啊。”
“按道理,朕都應該喚司空一聲叔父,可叔父為何要提議廢立呢?”
劉弘耷拉著腦袋,算是默認了這一切。
“臣這不是……不是糊塗了嘛。”劉弘嘟嘟囔囔說道,“陛下,您大興土木興建裸遊苑,又星夜親自帶人搶劫公卿,是不是就是在等我們這些臣子大逆不道的提廢立?”
“咦,叔父竟然猜到了,這著實令朕有些意外啊!”劉辯的表情有些浮誇。
“但朕真的沒有想到,諸位會如此的配合。”
劉弘頓時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
果然是陰謀啊!
他垂頭喪氣的說道:“陛下,實在是有賊人害臣啊!”
“叔父不必喊冤,朕也不要你性命,這西園還有不少的雜事要做,就有勞叔父先幹著吧,以觀後效如何?”劉辯說道,“若是叔父一心欲死節與社稷,朕也可以成全叔父。”
劉弘連連搖頭,這兩個選擇,他都不想選。
“陛下,臣可以證明,太尉馬日磾也參與了廢立之事,太後更是隱隱暗示另立陳留王為帝!”劉弘忽然喊道。
“寫下來!”劉辯大喜。
劉弘一怔,看著宦官迅速鋪開的紙張,以及遞到他麵前的筆,愣住了。
許久,他握住筆,很不確定的問道,“陛下還想換誰?”
“光祿勳趙謙、大鴻臚韓融、少府陰循、太中大夫楊彪、從事中郎王允……”劉辯一口氣列出了一長串的名單。
劉弘握著筆的手直接抖得嘩嘩的,“陛下,朝中無人……也不好。”
“朕以皇甫嵩為太尉,盧植為司空、朱儁為司徒,蓋勳為驃騎將軍,荀攸為光祿勳,荀彧為大鴻臚,陳琳為太中大夫,你覺得如何?”劉辯笑問道。
沒人,會沒人嗎?
那不可能的啊!
劉弘:……
他現在總算是徹徹底底的體會到了皇帝的陰謀。
用的全是能打的,和有腦子的。
荀攸乃是何進征辟的名士。
荀彧、陳琳雖聲名不顯,但他注意到這倆老小子最近很活躍。
至於前幾位,就更不必多說了。
黃巾軍能平定的那麽快,幾乎皆出自這四位之手。
“陛下,臣說句不該說的,朝中還是當以一二老臣才是,譬如故太尉楊彪。”劉弘支支吾吾說道,“光祿勳趙謙,從事中郎王允也都是有大才幹的人。”
“而且,一口氣換這麽多,可能真的會容易引起天下震**。”
劉辯若是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也是,那你就先把馬日磾、王允寫上吧,先換一批。”
王允這個人,劉辯從不否認他的才能。
但這個始終自命清高,又心胸狹隘的家夥,是一顆炸彈。
搞不好什麽時候就會給他來一下子。
“一批……”劉弘下筆的手抖得不行,拍的兩下,才終於艱難的下了筆。
“張雄,帶人動手吧!”劉辯吩咐道。
“唯!”
張雄跟在皇帝的身邊,那是天天開眼界。
現在看著這些都感覺已經是小意思了。
不就是誣陷了一批臣子嘛。
小事,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