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東湖月明

整個紹興府城以府河為界,分隔成二個縣。

府河一側為山陰縣大街,而另一側為會稽山大街。

山陰縣大街就是後世的解放路。

在這條東西穿透的大街上,有個富民坊的地方,這裏集中了紹興府的幾家珠寶店。

陳天華逛了幾家,就數一家叫‘東湖月明’的珠寶店為最大,據說在城外開著多間分店。

這個店進門二側立著一個豎向木牌,上麵是龍飛鳳舞的詩句:東湖明月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這二句詩句的含意,大概指這個珠寶店主要以珍珠和玉為主。

陳天華準備進去瞧瞧逛逛,一方麵了解一下行情,另一方麵看看能否碰上這家珠寶店的老板。

這個東湖月明珠寶店,的確與眾不同,裝飾得豪華氣派,富麗堂皇。

男店員一律是長袍加馬褂,女店員一律是清代一字襟旗袍,清新淡雅,迎客如歸。

進出的客人,三三兩兩的,除了當地的富家少爺小姐,還能見到洋人。

他們頭頂軟呢帽,戴著金絲圓形眼鏡,手拿文明杖,腳蹬鋥光瓦亮的皮鞋,身著罕見的三件套西裝。

無論是洋人,還是當地人,他們都是當今紹興府地界上有錢有權的弄潮兒,不富即貴。

陳天華就在珍珠專櫃前左顧右盼,時而還眼貼著櫃台玻璃看報價和珍珠成色。

“七百塊、八百塊、一千二百塊……成色太一般啦!”他一邊看著,一邊還在嘴裏嘀嘀咕咕的唸唸有詞。

這裏的淡水珍珠,最好成色的是玉白色,一串珍珠二十幾顆,最大一顆吊墜珍珠的直徑,也不會超過0.3公分,櫃上售價一千五百塊銀洋。

陳天華嘖嘖稱奇的撇著嘴,不屑地搖晃著腦袋,宛如一個市井小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突然,“啪…”的一聲,他的肩膀被重重拍打了一下。

“幹啥的?”

話音未落,幾個身著短衫長褲,腰係練功錦帶的彪形大漢,呼啦啦地圍了上來。

看架勢,就知道他們是珠寶店裏的看家護院。

“咱沒想幹啥呀,給我家大掌櫃的看貨來啦,嘿嘿…隻可惜你們這裏的珍珠,成色差、尺寸小,有沒有好點的?”

陳天華沉著冷靜,“唰…”地一下,把手中紙扇打開,優雅地搖晃著紙扇,擺起譜來啦。

搞這種偽裝演戲,那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

那些護院們上下打量著陳天華,見其五官端正,修長身材,一身綿麻長衫,肩披錦鍛馬褂,平口千層布鞋,燈籠長褲,幹淨利落,氣宇軒昂,像個有錢勢人家的跟班小廝。

來的都是客,護院不敢怠慢,請來幾個管事的碰頭嘀咕起來。

不一會兒,從珠寶店裏麵走出一位長衫男子,三十歲左右,麵色蒼白,一付金絲眼鏡掛在鼻梁上,顯得很有學文樣子。

他手上端著一錦盒,當著陳天華的麵,慢慢打開金絲絨布包裹的外層。

瞬間,廬山真麵顯露了出來。

“哇…是極品雞血紅!”

陳天華終於見到極品珍珠,一串二十五六顆玉白帶雞血絲紅的天然珍珠,大小排列均衡,最大的那顆在0.8公分左右,色澤鮮明。

“這一串多少錢?”

“一口價,五千大洋!”

“太貴了吧,請報個實價,我可以考慮考慮。”陳天華擺出一副準備討價還價的態度。

“這樣,小先生裏邊請,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戴金絲眼鏡的管事瞧見麵前這位年輕人,絕對是個行家裏手,當然不敢怠慢。

“你們老板呢?”

“老板?”

戴金絲眼鏡的管事先是一愣,而後淺淺一笑,雙手抱拳作揖道:“小先生見諒,本店大掌櫃不在這裏,我是少掌櫃。”

時下老板這個稱謂,大都是東南亞華裔商人對掌櫃統稱,而東南亞華人對淡水珠寶尤其情有獨鍾。

少掌櫃心裏一喜,暗忖今日來了一個貴客。

“哦…這樣吧,今個我就先不談,我得回去跟東家老板,先介紹一下今個了解的情況,若行的話,讓我的老板親自來談比較合適!”

陳天華見今日情況摸得也差不多了,想著招脫身離開。

“這倒也是,那小先生請走好,下次請一定請你的老板過來談,整個紹興府珠寶最齊全的地方,就數本店了。”

“好說…好說…”

陳天華跟那少掌櫃的抱拳拱了拱,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

紹興府古軒亭口

這裏環境優雅,荷花池、小橋流水,白牆灰瓦。

鏡明學堂就座落在這裏。

鏡明學堂現在又稱為中西學堂,是清末第一批朝廷下旨興辦的新式學堂,推行新式學製,培養新式人才,通稱:新學。

這個學堂占地約百餘畝,建築麵積約三千餘平方,築建有禮堂,教室,教工宿舍,食堂,教師辦公室,教長,督辦等,外麵還有操場,樣樣齊全。

陳天華在裏麵逛了一圈,吃驚不小,發現這裏規模應該屬於官辦學堂,教師辦公室牆上貼著的課程表,所列課堂包括:

古典文學,倫理學,曆史,英語,地理,自然,數學,音樂,美術和體育課。

喔靠,這不有點像後世小學課程的味道,在時下屬於西學。

原本遭到抵製的西學,現在登堂入室,取代了儒家經典的地位,對陳天華觸動很大。

在他的頭腦裏,還殘存著陳土根在天主教堂裏偷師西學,最後教堂被義和團燒了,牧師死的死,逃的逃,現在都不知所蹤。

隔壁一間教室裏正在開設數學課,一位身著長袍,戴著一副金絲眼鏡,後腦勺留著一顆辮子的年青教師,站在講台前哇哇的口若懸河。

他正在黑板上給學生們演繹加減法,估計乘除法還沒上呢。

教室裏有三十幾位學生,手執毛筆,聚精會神地聽著,自己練習。

教室的課桌椅是那種一體式長椅,這種可坐五個學生的長椅背上,築建有長條木板,該木板一尺寬,供後座學生在上麵放課本和墨盤、紙筆,同時書寫。

這種一體式長椅,一直到後世七八十年代,許多工廠或公社會議室裏,還是這種擺設。

這種長椅,在時下代表著時尚,洋務,新學。

“這位同學,你怎麽不進去上課呢?”

突然,身後響起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把陳天華給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