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火與血
“抽刀!”
懸崖下為首的大漢率先將自己的那杆長槊立在眼前,其他人也立刻抽出佩刀或拉弓搭箭,整個方陣無言,肅穆。
那種沉默寂靜讓人喘不過氣來,仿佛是黑暗中的一堵更加黑暗而且沒有邊界的牆,就往那兒一立,給人感覺牆要撲麵而來,壓迫著一切在這堵牆正麵的東西。
那些西涼虎騎的眼神中的殺意毫不隱藏,他們甚至不用說話,就那眼神告訴接近他們的人說,我要殺你!
他們每二十個人一排,總共四排,前兩排橫刀,後兩排持弓,刀就紮在眼前觸手可及的地上,隨時可以拔刀殺人。
四排西涼虎騎的最前麵站著的九尺大漢,雙手背在後麵,站的筆直,腰懸一壺羽箭和一把佩刀,另一側懸著一張裝在套子裏的硬弓,他麵前的地上插著一杆長槊,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他就是建迷山寨中的二當家英鷲!
背對著西涼虎騎的時候,英鷲的臉色很難看,他知道滇獨帶走的那二十人再也回不來了。
也許這場屠殺會衝淡一些那慘絕人寰的場麵帶來的衝擊,之後就可以告訴他們出了點狀況,英鷲思考著說出真相的最佳時機。
西涼虎騎就在那裏列陣,風蕭蕭,殺意波動,軍刀在火把的照射下,露出寒光,所有人的眸子裏閃爍的是一種最原始的獸性。
在他們眼裏沒有血流成河的悲劇,隻有屍橫遍野帶來的興奮。
他們是餓了五年的猛虎,此時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讓與他們對視的人不寒而栗。
可惜他們頭頂上的是蕭塵,擁有跨越千年的大殺器的蕭塵。
所以在蕭塵眼裏那些殺氣就是笑話,這就是自信!
蕭塵將旁邊的炸藥包往整齊擺了擺,然後從懷裏掏出了火折子,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扭頭對馮保和藺彤示範了一下動作,同時一字一頓的說道:“塞耳張嘴,一會兒不許探頭,好奇會害死貓!”
而馮保此時蹙著眉頭,因為他感受到了崖底的殺意,他甚至覺得這近六百人的俘虜就算有刀在手,也很難衝破這個隻有八十人防守的峽穀。
但是他更能感受到蕭塵身上的殺氣,那股殺氣居然蓋過了穀底的殺意。
……
……
蕭塵已經能看的拐角處火把照射下拉長的影子了,走在前麵的俘虜還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麽。
俘虜們五人一排,前後間隔差不多兩步,走在最前麵的是五個人是放下武器的官兵,他們看到了前麵橫列開的西涼虎騎,當然也感受到了那能殺人的眼神,俘虜們不敢與之對視,有的低頭,有的望天,紛紛回避。
沒人注意到地上的兩個火把,更沒人在意那兩把火會連成一條線。
盡管五丈之外的西涼虎騎給人一種不好的感覺,而且他們沒有讓開路的意思。
最前麵的俘虜麵麵相覷,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後麵的人不明前麵的情況,還在往前走,走在最前麵五個俘虜相視一眼,硬著頭皮往前走去,他們還盤算著是從列陣的人縫處穿過,還是在距離那個九尺大漢跟前站住。
英鷲就那麽陰鬱的看著俘虜隊伍,想到這裏即將伏屍百米,血染大地,似乎讓他的心情好了些,他的嘴角一揚。
但還是不說話。
最前的五個人小聲商量了一下,他們決定在接近那隊列一丈的時候,眼前這些不懷好意的悍卒沒有讓開的意思的話,他們就止步不前。
而然他們沒人注意到距離他們一丈的左右各有一個火把插在地上,火把連成一條線,他們剛剛一隻腳踏過那條線。
“過線者,死!”
突然傳來一聲爆喝,那個矗立在最前麵的九尺大漢突然如閃電一般暴起,動作很快,盡管他與俘虜相距三丈的距離,但是他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那一隻腳過線的五個囚犯就看到了眼前一花,好像有什麽東西劃過他們的喉嚨一閃而過。
由於速度太快,他們什麽都沒看到,也沒感覺到疼痛,就無法呼吸了,嗓子眼一股血腥往上泛,很快他們就是去了意識,軟軟的栽倒在地。
倒地前他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那名九尺大漢還停在原地,長槊也插在原地,不同的是,槊尖處多了一道血跡。
他們到死也沒看到那道線在哪裏,有人明白了,他們第一排的人就是線。
英鷲一直主張將俘虜全部斬盡殺絕,但是號吾卻一再要求給這些俘虜一次機會,就一次。
他們原計劃是到達指定地點後,讓俘虜就地坐下,然後隻問一遍願意降他們的人站起來,隻要稍顯猶豫的人也不會要。
這還沒完,同時還會讓那些投降的人必須殺一個同夥納投名狀,讓他們先自己亂起來。
英鷲卻不願多此一舉,所以他一點也不介意先殺一波。
蕭塵壓根就沒料到那個為首的大漢會突然出手,他本來想著再等俘虜往前走一丈就扔轟天雷。
此時羌人已先動手,所以蕭塵來不及思考,就點了一個炸藥包就朝第一排和那名為首大漢的中間丟下去,畢竟那些俘虜距離為首的那個大漢還要大約五丈的距離,十幾米距離,還算安全。
蕭塵探頭扔下去轟天雷之後,立馬縮回腦袋,還順手將好奇的馮保拉回來。
片刻之後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伴隨著一股濃煙升起,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躲在遠處的藺彤捂著耳朵蜷縮成一團。
蕭塵又悄悄探頭出去,正好看見那名為首的大漢手持長槊,抬頭冷冷的看著懸崖之上。
四目相對,瞬間擦出火花。
蕭塵沒從英鷲眼裏看到恐慌,而是一道讓蕭塵從頭冷到腳的寒意,那是一種深不可測的眼神。
高手,絕對的高手!
蕭塵心中一驚,下意識往後一縮,然後一杆長槊如同一道流星一般從蕭塵剛才探頭的地方掠過。
蕭塵頭皮一陣發麻,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他大口喘則粗氣,剛才再遲一點,自己就要完了。
是自己低估了這個時代那些高手的實力。
蕭塵突然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一個可以致命的錯誤。
那就是武器致勝論,蕭塵忽略了人的作用。
剛才的爆炸點並不在他瞄準的位置,而是在那第四排騎士右後方兩三丈的地方,爆炸隻波及了很小的一片範圍。
大約隻有兩三個倒黴的西涼虎騎受了傷,最嚴重的離炸點最近的一匹戰馬,被密集的石子打成了篩子,倒地嘶鳴著眼看活不成了。
其他戰馬受驚了,掙紮著想離開,有兩匹馬掙開韁繩已經消失在夜色當中。
至於穀底的囚犯還在懵圈狀態。
“哼,果然是人在搗鬼!”英鷲第一時間發現了從空中自由落體的轟天雷,他當時就有種強烈的預感造成滇獨死亡的就是這玩意,所以沒等轟天雷落地就將長槊掄圓將轟天雷如同壘球一般擊飛。
之後心有靈犀般的發現了探出頭的蕭塵,英鷲不假思索將手中的長槊擲出,隻可惜就差那麽一點點。
蕭塵後怕不已,嘴裏念叨著:“大意了,大意了!”
馮保一臉的不過如此,他剛在長槊飛過蕭塵頭頂的時候探頭看了一下,哪有蕭塵吹的一掃掃一片的效果。
馮保倒是更擔心蕭塵捅了馬蜂窩,這十幾丈高的懸崖怕是擋不住英鷲那樣的高手,所以馮保抽出長刀,嚴陣以待,並對蕭塵說道:“一會讓你跑,你就別回頭!”
蕭塵嘴角一勾,不服氣的說:“待我再來一回!”
“看你這回怎麽應對!”蕭塵發了狠,將火折子咬在嘴裏,一手拿了兩個轟天雷,總共四個轟天雷幾乎同時點著導火索,稍延時片刻後同時扔了出去。
英鷲擲出長槊之後,隨手拔出長刀直指崖頂,大喝:“弓箭手!”
後兩排的西涼虎騎立刻拉弓搭箭瞄準蕭塵可能探頭的位置。
穀底嚴陣以待的弓箭手沒等來蕭塵的探頭,而是等來了四個從天而降的黑色包裹。
“放!”英鷲眸子驟然一縮,看著同時出現的四個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包裹,他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恐懼,立刻下令放箭。
這回英鷲失算了,四十多支箭矢射向那四個看起來不是很明顯的包裹,並沒有起到預料之中改變軌跡的作用,反而在瞬間讓轟天雷在七八丈的空中爆炸。
因為那包裹夾層裏有小石子,箭矢的箭頭是金屬,碰撞的瞬間濺起的火花直接引爆了轟天雷。
在空中爆炸的威力後殺傷麵最大,四周飛濺的小石子以每秒近兩百米的速度飛濺,打在峽穀兩邊懸崖上濺起密集的塵埃。
“轟!轟!轟!轟!”四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後,穀底的人倒了大黴,號吾引以為傲的西涼虎騎被掃到一大片,就連十幾米外地俘虜也數人倒地。
頓時穀底一片哀嚎,列陣好的西涼虎騎在這一波中幾乎無人幸免,每個人都帶傷,大約四分之一的人一動不動怕是凶多吉少;還能保持站立的人不足一半;其他人都倒地痛苦的翻滾著,受了不輕的傷。
西涼虎騎都集中在大約八九丈長,不到兩丈寬的區域內,簡直就是最完美的靶子,這要是更先進一點的炸藥的話,此時怕是沒人能站起來了。
這還得感謝他們西涼虎騎都配有鐵盔,否則以他們那密集的隊形的話傷亡會更為慘重。
其中一動不動凶多吉少的士卒以仰頭瞄準的弓箭手數量居多,多是從天而降的石子擊中麵部所致,第一波受傷伏倒在地的傷兵也因為接觸麵積大,第二波打擊之後,也不再掙紮了。
此時穀底一片狼藉,血流成河,遍地都是斷臂殘骸,有的人抱著被石子擊斷的胳膊無力的下垂驚恐萬分,有的不可思議的看著被擊穿的肩胛骨,有的捂著眼睛疼的滿地打滾……
就連英鷲的頭盔也被擊落,整個人披頭散發,如同發了狂的野獸一般,他舔了一口臉頰上被劃傷留下來的鮮血,有些腥!
“我要你死!”英鷲看著倒下的一片兄弟,眼睛瞬間紅了,這可是他們投入心血苦練了五年的殺手鐧,可是連敵人的麵都沒看見就死傷一大片,怎麽不心疼,怎能不發狂。
難怪滇獨那二十來人無一回歸,英鷲看著自己胸口被擊碎的護心鏡,心中大駭,他清楚地記得當時空中火光一閃,隨後他感覺到胸口處遭到重擊,整個人都往後退了兩步,直到拿刀拄地才沒倒下,這是得是多大的威力才能讓他兩百斤的人都止不住後退。
英鷲看著血染的大地,又看到峽穀拐角處也閃著那駭人的火光,顯然後隊號吾他們也遭到了這般的滅頂之災,頓時英鷲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因為他實在想不出該怎麽應對這種沒見過的東西。
要是從懸崖頂上再丟下來兩輪這種不明的包裹,他們這八十人怕都要交代到這裏了。
英鷲第一次萌生退意,他有護心鏡保護,可他兄弟沒有,他不能讓西涼虎騎第一次出戰就全軍覆沒!
他這般想,蕭塵也是這般想。
英鷲眼睜睜的看著又有兩個包裹閃著火星從天而降,英鷲心髒一縮,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準備在爆炸前將那包裹丟回去。
英鷲眼裏抱著必死的決心,同時下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命令:“別回頭,殺出去!”
明明是他們包圍了俘虜,明明他們是主宰者,選擇突圍的卻也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