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轟他娘的
“是我!”
一陣窸窸窣窣之後,從草叢裏爬出來一個人,很慘,很狼狽。
渾身上下就連頭發上都是泥巴,那樣子好像在河裏洗過泥水澡一般,還是頭先入泥的那一種,脖子上還戴著半個枷鎖,另一半枷鎖不知去向,隻剩鐵鏈掛在手上。
蕭塵皺著眉頭看著這個殺了他一次,又救了他一命的馮保,不知道怎麽開口。
氣氛有些尷尬。
“呸,呸,呸……”馮保看著臉色不太好的蕭塵,還以為蕭塵嫌棄他這般莽撞的追上來會泄露蹤跡,連忙將嘴裏的泥巴吐了吐,解釋道:“我在對麵看見你們倆,所以沿著懸崖跳了下來,沒想到地上有一坑……”
馮保戴著枷鎖,有些不自在,畢竟之前他和他們在一起鬧過矛盾,生死的那種矛盾。
蕭塵拎著一把漢刀不急不慢的走到馮保眼前站住,看著口幹舌燥的馮保,咬著嘴唇想了想說道:“你殺我一次,我沒死,那是我的本事!”
“你救我一次,我完好無損,那是你的恩情!”
“所以我還是欠你一條命!”
說罷,蕭塵從旁邊的樹枝上削了一根牙簽粗細的小細枝。
“把手伸出來,我試試!”
蕭塵想著這兩千年前的鎖,捅開它應該不難,於是很自信的在那鎖眼裏搗了幾下。
而然很快就尷尬了,小細棍都斷了,鎖還沒動靜。
蕭塵禮貌性的保持微笑,擦了擦汗,心道大意了,本想耍個帥來著。
於是蕭塵收起了對這個時代鎖的輕視,捧著馮保的手,仔細觀察了一下那鎖。
那樣子有些滑稽,馮保有些尷尬,抽手不太禮貌,不抽手又感覺不對勁,加上他臉上的一層泥,看起來更滑稽。
蕭塵鑽研了片刻後,很快就明白原理了,這三簧鎖要兩根木棍才能打開,一根肯定不行。
三簧鎖,它的原理類似自然界生物上的倒刺結構,很容易插進別的東西裏麵,然後拔不出來。
打開鎖後,蕭塵和馮保大眼瞪小眼,氣氛有些不對勁,姚三早把他倆忘了,看著某人的藏身之處,在傻笑。
“謝謝你救我!”
“對不起!”
蕭塵和馮保一前一後,幾乎同時說話。
“不客氣,那是應該的,”
“沒關係,我早忘了,”
倆人又一前一後,幾乎同時的回答道。
“哈哈哈……”兩人相視一笑,一笑泯恩仇。
……
……
“你咋跑出來的?”蕭塵一邊給馮保處理著後背的箭傷,一邊好奇的問道。
馮保的後背上有兩支斷箭,還好都避開了要害,但即便如此看起來也觸目驚心。
隻不過此時的蕭塵已經很習慣了這種血腥,他很熟練的拔刀在火折子上烤了一會,然後剜掉箭頭,又敷上草藥後綁上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
“我能不跑麽,我不跑才傻了,我留著怕是比這還慘,誰讓我背叛了……嘶……”誰都不喜歡背叛,號吾也是,所以馮保跑了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你那哪能叫背叛,你本是漢人,那句話你說的好,生是漢人,死是漢鬼,霸氣!”蕭塵想到那日馮保大氣凜然的往那一站,特酷!
“嘿嘿……我看到是羌人,第一時間就想到跑了,我在他們第一波衝過來的時候,趁著混亂跳起來撞飛了一個羌人,搶了馬就跑了出來!”
“馬呢?”
“死了,中了一屁股的箭,帶著我跑了一路後累死了……”
馮保說的輕描淡寫,但是可以想象得出他衝出包圍圈一路逃跑的艱辛。
“唉,其實也不容易……我們一起七個人商量著跑的,成功搶到馬的隻有三個人,但是真正騎著馬跑了的隻有我一個……要是沒有這破枷鎖,估計那幾個兄弟能跑出一大半,唉……那個什麽狗屁軍侯,簡直就是一個流氓,呸,本來就是個流氓!”
馮保突然眼圈有些紅了,他想到了搶馬不成的囚犯以肉軀給他擋住追兵,還有騎上馬跑了幾步被顛落下馬的囚犯爬起來衝向追兵被戰馬直接撞飛……他們怕是都已凶多吉少了。
那一刻他們彼此不認識,但內心又彼此相通,知道自己跑不掉也掩護讓他們中的一個人跑出去,他們覺得隻要跑掉一個,就是他們的勝利。
逃出生天的馮保終於感受到了團體的力量,如果隻有他一個人跑,怕是沒兩步就被射成刺蝟。
“我恨不得將那趙虎碎屍萬段!”想到為了掩護他而以肉軀對衝戰馬的兄弟,馮保氣的在地上錘了一下,憤憤的說:“要是沒戴枷鎖,或者隻戴小枷鎖的話,上馬的兄弟也不至於被顛落下馬!”
聽到提及趙虎,蕭塵和姚三心虛的對視一眼,然後心靈相犀的搖搖頭,那意思是打死也不能說見過趙虎。
之後他倆幾乎同時表情肅穆,死囚之中不乏如此熱血的人,但是聽馮保講述起來,依舊驚心動魄,讓他們胸中燃起了一把火,這一點敬佩,是發自肺腑的。
他們不知道姚大和羅小成其實一開始也是要跑的,但是被朱永芳給攔下了,不然的話很有可能也跑不掉。
“你們這是打算救人?”馮保活動活動了手腕看見蕭塵和姚三攜帶的東西後吃驚的問道。
“嗯!”蕭塵也不隱瞞,爽快的承認了。
因為瞞不住,他們倆這一身行頭就是拚命的行頭,每人背著兩把刀,每人一張蹺蹬弩,蕭塵還掛著短小的微型弩,姚三則挎著硬弓,腰懸箭斛,一邊還堆著二十幾個不知包著什麽東西的包裹。
可以說是全副武裝,武裝到頭頂了都。
“那羌人起碼要四五百人,怎麽救?”馮保覺得他們兩人去救人無異於以卵擊石,哪怕再全副武裝,也殺不完那幾百人,就是幾百頭豬放那兒讓人殺怕也殺不完。
馮保覺得蕭塵瘋了,姚三也跟著瘋了。
馮保其實說他倆瘋了,但是礙於他們之間關係還不是很熟,他把到嘴的話又憋回去了。
“我覺得這不妥,對麵的援兵不是烏合之眾……”馮保斟詞酌句的勸阻道。
“嘿嘿……我們有大殺器!”蕭塵神秘的一笑,知道炸藥這個秘密保不住,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了,隻是這配方比例必須得保密,任何人都不告訴他們。
黑炸藥的配方很早就出現了,但是發展了一千多百到明朝才接近最佳比例,讓他的威力發揮到當時科技水平下的極致。
當然這個比例對穿越來的蕭塵來說就一數字,不需要反複試驗,否則的話,蕭塵窮其一生怕也不一定配出來。
隻要比例不對,那撐死就是一種縱火物,蕭塵此時已經想著如何將黑炸藥成分按比例配好,做成成品顆粒,那樣的話也就更不怕被別人知道比例了。
“什麽大殺器,還一下子能殺死數百人?”馮保看著眼睛裏泛著狂熱的蕭塵和姚三,不禁皺皺眉,不知道他們倆憑什麽瘋。
“他瘋是因為他哥在囚犯裏麵,你陪著他瘋什麽意思,你不勸勸,陪著送死了,就顯得你很義氣?”但是馮保忍了很久,還是沒忍住,因為他知道那是幾百個凶悍的羌匪,不是幾百頭豬。
“絕對震撼,絕對讓你過目難忘!”姚三神秘兮兮的說道,一臉的輕鬆。
以二人對陣數百人,還麵無懼色,這都是什麽樣的人?
比瘋子還要瘋!
馮保眼角抽了抽,扭頭看向遠處,心裏盤算著,留,還是不留?
遠處的太陽已經從西雁山上落下,天色發麻,一行大雁在殘餘的晚霞照應下呈“人”字形,往南飛。
遠處的村落炊煙繚繚,沒人察覺到十裏之外發生了一場慘烈的廝殺,就是那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也隻是讓村民朝這邊遠眺了幾下。
也許明天去地裏勞作的農民路過那裏的時候才會發現,那場麵怕是在之後幾十年內都成為這片區域裏的談資。
但是現在,一切那麽的寧靜,自然。
這大概就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吧。
蕭塵看著逐漸暗下來的天空,眼睛微眯,“他們該來了吧!”
不久之後有五六騎兵出現在蕭塵他們的視線裏,他們不知道崖頂有人,所以他們肆無忌憚的說這話。
為首的人的聲音正是號吾,他似乎對這個長百米,寬隻有十來丈的峽穀很滿意,他對著身後的人烏拉烏拉用羌語說著什麽。
蕭塵雖然聽不懂,但是也能猜出大概,不意外的話,這裏便是殺人的好地方。
因為從號吾來的方向是一道急轉彎,隻要拐過彎之後,這邊的看不到另一邊的情況,另一邊也看不到這一邊的情況。
這可是殺人的好地方,隻要等俘虜們過半時,同時從兩頭開始屠殺,出於本能俘虜肯定會往屠殺的反方向跑,這樣一來兩頭的俘虜都會擠到中間,慌亂中他們分不清方向,隻知道往前擠。
隻要他們以為有活路的話,便不會拚命抵抗,隻會想著逃跑。
懸崖底下傳來一陣囂張的大笑,蕭塵和姚三聽不懂,但是馮保聽懂了,馮保的臉色異常難看。
他小聲給蕭塵和姚三翻譯了一遍,大意就是這些羌人先派出八十最強悍的勇士在二當家英鷲的帶領下先行一步,在這裏嚴陣以待。
等據此還有五裏路的俘虜抵達後,讓願意投誠的人先集合統計,然後再開始屠殺,讓那些願意投降的人右臂綁白布帶子打頭陣,屠殺結束後,沒有人頭的投降者也不留。
“這群王八蛋!”馮保罵道。
“老五算得真準!”姚三對蕭塵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悄悄的給蕭塵豎了個大拇指。
“好,一會兒大隊人馬來了之後,聽我這邊響起之後,老三你帶著這十包轟天雷在這邊往下扔,注意盡量離兄弟們遠一些。”蕭塵指了一下號吾他們來的方向,又指了指五六包沒包石子的炸藥包說道,“主要將他們後隊趕跑就行……如果他們混到一起或者距離太近了,你就扔這幾包沒石子的,往他們人群裏扔。”
轟天雷,是蕭塵想好的名字,聽起來比炸藥包霸氣的多,更有威懾力。
“我和馮大哥一起,往這邊扔!”蕭塵指著另一側懸崖說道:“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會分一隊人馬先到這裏準備,我會搶在他們前麵扔。”
“就這?”馮保這才注意到旁邊樹枝下麵的幾十包東西。
“我覺得還是扔石頭的好!”馮保隨手拿了一個顛了顛,說著和姚三當時一樣的話。
“我當初也是這麽說的,一會你就知道它的威力了!”姚三笑了。
“這玩意炸開能掃到一大片人,比床弩都厲害!”姚三看著一臉不相信的馮保解釋道。
“不信!”馮保還是不信,覺得太玄乎。
這時候懸崖下麵的幾個人哈哈大笑,在這寂靜的傍晚時分異常的刺耳,他們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屠殺而慶祝。
“哼……到時候狠狠的轟他娘的!”蕭塵不屑的瞥了一眼穀底那幾個已經隻能看出輪廓的人影,冷冷的說道。
“轟他娘的!”姚三興奮的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