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腐儒

“明明是這位先生帶來的飯怎麽就成你的了,先生,行行好,給我上一口飯吃吧,我快要餓扁了……”

“也給我一口,讓我做個飽死鬼……”

蕭塵對麵的囚犯看著麵善的魯恭,哭喊之聲更大了。

“這……”魯恭果然不忍心了。

“魯先生你往近湊點……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剛才說啥,可別忘了!”蕭塵搶在魯恭前麵說道。

“我剛說啥了?”魯恭不明所裏,但還是很配合往前湊了湊。

“你不是說給我帶飯了麽,那就是我的飯了,你未經我允許要送其他人,不就是慨他以慷麽?”蕭塵說著伸出手,把自己的吃牢飯的小碗伸出去用手將魯恭手裏端的菜用手撥到裏麵。

“嗯,是有幾分道理……隻是不知公子所說的聖人是哪位,我怎麽沒聽過?”魯恭皺著眉頭始終想不出來哪家聖人說過這話,以為自己沒學到家,謙虛的問道。

“嗚嗚,真香……還得麻煩先生把這些菜分四份,給我北邊隔壁,對麵最兩端的牢房送去……”蕭塵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又伸手抓了其他三樣菜,然後也不管魯恭是否樂意,囑咐道。

“蕭公子嘴裏的聖人是哪一位?我熟讀孔聖人的書,隻知道他老人家主張仁和禮,‘仁’指的是仁者愛人,‘已所不欲己所不欲’……”魯恭卻不為所動,呆坐在那裏苦思冥想。

“最後一份送給另一區域地牢裏一個叫朱永芳的獸醫……我就先謝謝先生了!”

蕭塵再次打斷了魯先生的話,此時哪顧得上聽魯恭講的這些之乎者也啊,填飽肚子才是第一要緊事。

自己也不能吃獨食啊,得把兄弟們也給喂好了。

蕭塵話音剛落,就不顧形象的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唉,成何體統!蕭相國要是地下有知,看到他後人如此模樣,不知要做何感想?”

魯恭數次被打斷,也不氣惱,隻是有些痛心的看著餓極了的蕭塵,自顧自的搖搖頭,然後起身在其他死囚哀求謾罵聲中按蕭塵所指的方向去送飯了。

“哈哈,就知道蕭公子不會忘記我,真香……”

“又沾蕭兄弟的光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香的飯了……”

“又能熬兩天了,哈哈……”

姚大哥幾個也不是善茬,被眾人背叛後,言語報複是不可避免的。

嗅覺,聽覺,視覺的三重刺激下,其他囚犯處於癲狂狀態了。

有的哀求認錯,隻為一口飯;

有的破口大罵,隻因得不到;

還有的倔強強撐,隻為那所謂的誌氣!

人生百態,冷暖自知。

等魯恭轉了一圈回來後,詫異的發現蕭塵他們手裏的碗已經空空如也,看的他再次連連搖頭,嘴裏還念叨著,“太不像話了!”

也不知道是嫌棄蕭塵吃相難看,還是再說縣令不給飯之事。

“公子,你還沒告訴我是哪位聖人……”魯恭此刻全然忘記了他來的目的,他此時隻想知道蕭塵嘴裏的聖人是誰,不然他很難受。

“呃……我瞎編的!”蕭塵一陣頭疼,遇到這般書呆子,實屬無奈。

“這就是公子不對了,公子怎敢自稱聖人了!”魯恭頓了頓,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不氣惱,一本正經的開始了說教。

“剛才我說到了仁,這會兒我就給你好好說說禮,禮儀的禮……”

“哎呀呀,魯先生,行行好,你在這死牢之中,對餓了四五天的人講孔老夫子,還不如把這些湯分給他們!”蕭塵何止頭疼,簡直要瘋了,他最怕這種老夫子了,趕緊再次插嘴道。

“這……蕭公子說的也是,是我大意了,看樣子蕭公子絕非瑕疵必報之人,讓我非常欣慰,我就替其他人謝謝你……”魯恭起身給蕭塵鞠了一躬。

隻是那湯也就勉強夠三人喝,魯恭看著眼前伸出來的六隻腕,傻了眼。

“哈哈,傻了吧,孔夫子能解決這個問題嗎?”蕭塵幸災樂禍道,這人吃飽了就話多。

“這……”

“聽我的,那些罵人的一滴湯都別給!”蕭塵不是慈善家,在他心裏,這些隻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死囚已經排除在他的團隊之外了,至於其他人,倒還可以讓他們跑跑腿。

“我倒是覺得均分了,每個人少一些,人人有份更好!”魯恭並不認可蕭塵的話。

“是麽,都餓了四五天,就算這些湯給一個人也勉強夠飽,你這分六份,所有人都吃不飽,而且會覺得更餓!與其這樣,還不如給沒罵人有禮教的分給,起碼有人能吃個半飽!”蕭塵搖搖頭,反駁道。

“也讓他們長個教訓,下輩子再做個有教養的人!”

魯恭細品了一下蕭塵的話,回頭看著那些罵累了坐在牢房裏眼神散發著惡毒的死囚,也不得不承認蕭塵說得對。

“好有道理,我受教了!”魯恭雖迂腐,但還沒到那種頑冥不化的地步,覺得有道理,自然虛心接受。

畢竟孔老夫子也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魯恭,字仲康,可是以後三公之一,四十多歲才當上縣令入仕,當屬於大器晚成的人,活了八十一歲,在那個時代可以說是老妖怪了。

蕭塵自然不願意放過這個人才,尤其他不為各大豪族折腰,就憑這一點,蕭塵以後也要拉攏他。

隻是他言語之間頗為古板,蕭塵現在能做的就是讓他知道現實和理論的差別,至於為他所用,還為時尚早,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機會。

盡管不排除此時的魯恭是竇氏的說客,但是為了一方百姓,蕭塵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點他一下。

魯恭的食盒很快就被眾人瓜分的幹幹淨淨。

“先生與我無親無故的,卻為我奔走,我就先謝過先生了!”

蕭塵沒等魯恭說話,搶先一本正經的感謝道,也是為了讓魯恭不要再扯遠了,有些事,越辯越難纏,還不如快刀斬亂麻,回歸到魯恭來的初衷。

“數天前突然有人告訴我公子是被冤枉的,隻是現在已入秋,怕是我來不及救公子出去……”

“隻要公子告訴我凶手是誰,或者你懷疑他是誰,公子走後,我自會幫公子申冤……”

“噗嗤!”蕭塵繃不住了,這人都死了,申冤還有用麽,他自己一個上門女婿在這年代有什麽比生命還重要的?

魯恭蹙著眉頭,也想到了時間來不及,又安慰蕭塵道,“就算來不及,起碼也能恢複公子聲譽,也沒辱沒了蕭相國的名聲!”

有這麽安慰人的麽,蕭塵看著一本正經的魯恭,突然覺得還是不認識的好。

但也說明九月初四死囚充軍的詔令還沒有抵達平陵縣。

“哈哈……蕭弟弟就知足吧,起碼以後還有人給你燒紙……我就沒人管咯,唉……”姚三一陣長歎。

“不知這位公……少俠名叫什麽,我不介意到時候多燒一份紙。”誰想魯恭當了真,回頭誠懇的對姚三說道。

“這……我叫姚三,那就先謝謝老先生了!”姚三哭笑不得,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般人,被整無語了,但人家也是好心,姚三不得不也認認真真的給魯恭抱拳感謝道。

“姚三,唉……看少俠這般機靈,如果受到教化,為國所用多好!”看著姚三,魯恭由衷的發出感慨,他一直反對死刑,主張考感化教化,所以對這些將死之人,抱有深深的同情。

“可惜,可惜……”

“咳咳……先生是否受人之托?”蕭塵眼看又要跑遠了,趕緊把魯恭拉回來。

“哦,也沒有人托我為公子申冤,算是有人指點吧。”

“本來我自覺蹊蹺,但苦於找不到證據,前兩天那事之後我又去你家附近轉了一圈,碰到安豐侯,他很惦記你,提醒我,問問你是否知道那凶手的細節,我這才來詢問公子,”魯恭也不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底說了。

“哦,安豐侯還掛念我?”蕭塵心中冷笑一聲,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啊!

“他人還不錯,沒有架子,他說他一族之長,有責任護佑族人,所以也算是受人之托吧!”魯恭倒也爽快,不加隱瞞,看樣子他是被竇家人利用了。

“那就有勞先生幫幫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日我本有傷在身,動彈不得,怎麽會殺人,還是自己親人……”

演戲就演全套,蕭塵使勁擠著眼淚,想到自己擁有兩世記憶,還沒發揮優勢,就淪落到吃麻鞋底的地步,不禁悲從中來。

兩世加起來快五十歲也沒遭過這種罪,怎能不悲憤?

蕭塵先是委屈的紅眼圈,然後就是低聲抽泣,最後更是嚎啕大哭起來。

比真的還要真。

“唉,蕭公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看到蕭塵抱頭痛哭,魯恭一時間不知所措,出言安慰道。

“你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麽遺漏的細節?”

“嗚嗚……現在都秋後了,先生怎麽才來,還來得及麽?我才十六歲,我不甘心!”蕭塵並沒有回答魯恭的話,而是哭著說道不久之後的秋後問斬。

“我的夢向來很準,家裏出事那晚上我本來睡覺,我夢見有人要殺我,我睜眼就看見有凶徒揮著刀柄砸向我,然後我就啥就不知道,第二天醒來就在這獄中了!”

“後來不止一次夢見相國老祖安撫我說我吉人有天相,必會逢凶化吉,讓我不要擔心……”

“啥,做夢?”

魯恭還沒說話,姚大哥幾個都炸窩了,感情這小子一直在忽悠他們呢?

沒有吃上飯的囚犯則幸災樂禍的看著蕭塵,要知道做夢那誰都不會信他。

蕭塵哭的很傷心,突然喊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凶手在砸暈我之前我看見他手腕處有一處蝴蝶的紋身!”

“蕭公子可知凶手為何行凶?”

“我不知道啊,我想了十天十夜也沒想通……難道家裏還有我不知道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