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陽諸族的求生之路

建安十一年,時值元月。

天將暮,雪亂舞。

按照道理來說,此時人們都該留在家裏貓冬,避過如此嚴寒才是。

但此刻的朝陽縣縣府之外,卻是熱火朝天,一派完全相反於季節的景象。

“願隨陳縣君一同離開的,請站左側!”

“吾鄧氏當為第一!”

“吾家排第二!”

“第三!”

“第四!”

“……”

“第十九!”

幾十個在南陽都酸有頭有臉的家族代表,隨著某個無名人士的一道聲音落下,轉瞬間便站好了位置。

可惜的是,說話的人並沒有安排的權限。

甚至於。

此人實際上跟朝陽縣的任何官、吏、掾、卒,壓根就沒有任何的瓜葛。

因此,雖然幾十個家族代表都適時的表達了站隊的意思,縣府大門卻依舊緊緊關閉,半分開啟的預兆也沒有出現。

縣府之內,更是一片靜寂,恍若死地。

寒風中的眾人,先是默默等待了片刻,眼見如此一幕後,終於憋不住了。

“方才是誰在說話?!”

“誰家的豎子,怎生得這般不懂規矩?”

“你父便是如此教你的?”

“你敢站出來嗎?!”

眾怒當前,方才說話的人,此時當然不敢站出來,隻能在私下裏苦澀的嘀咕:

為什麽跟劇本不一樣……

就這還生怕被人發現,老老實實地縮著腦袋,猶如一隻大王八,一動不敢動。

……

與此同時,縣府後院的魏延也於此時得到了消息。

他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滿臉認真地看著陳逢道:“縣君……”

“不必多說!”

陳逢果斷地擺了擺手,道:“本縣君今日已然下值,不論如何都不會再去處理公務了,你若覺得這樣不好,那就讓他們自行散去!”

反正,我不會改的。

“縣君既是已有決定,我自是不會反對,但……”

魏延聽出了潛藏的這一層意思,默默地點了點頭之後,無奈地問道,“但您真就不為所動嗎?”

外麵站著的,可是整個南陽的核心力量。

誰若能掌握了他們,別的不說,以後這人就算是在南陽橫著走,估計都沒有半點問題。

誰遇到了,也都會給幾分薄麵。

或許,這幾分薄麵還能繼承到子孫後代。

陳逢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甚至於,他更加清楚的知道,如今外麵的景象,若是換了野心勃勃之輩麵對,恐怕早就笑的不見了眼睛。

但很可惜的是,陳逢既沒有野心,也沒有太大的雄心壯誌。

他就隻是想跟一個好老板,混上一份好工作,如果可以的話,便再對當前的時代稍稍加以引導,博一個青史留名的機會。

除此之外,他壓根也不想摻和其他不僅麻煩,而且還要勞心勞力的諸多雜事。

“你不說,我都險些忘了。”

所以在聽到魏延說話之後,他隨即便拍了一下額頭,似是剛剛想到一般,迅速地就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

聽到這番話,魏延瞬間精神了,盯著書信的目光,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不由得便在想,這封信裏,很可能就包括了接下來陳逢將會怎麽對這些事加以引導,又將會怎麽利用如今的局勢,為未來做出進一步謀劃的準備……

然而,魏延想的是很周全、也很完美。

但陳逢卻在接下來隻用了一句話,便將他的所有想法都戳破了。

“讓人把這封信送到新野。”

“務必送到左將軍手上。”

“去吧。”

陳逢話說完了。

魏延則是呆住了。

這一刻,他忽然發現了什麽謀劃,什麽布局,什麽局勢,什麽格局,什麽引導,什麽……

那都是狗屁!

陳逢用事實告訴了他,隻有找人背鍋,方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看到魏延的這般反應,陳逢極是感慨地歎了口氣,搖著頭道:“怪不得很多人都看不起你,看不起寒門,根子原來在這裏。”

“什麽?”

魏延此時已經接過了書信,但整個人都還是懵的,下意識地就反問了一句。

“我且問你,當前這種形勢之下,左將軍最缺少的是什麽?”

陳逢正色問道:“你覺得是兵馬,還是糧草,亦或者是文臣武將?”

“難道不是嗎?”

魏延這時已經反應了過來,語氣隨即便衝了起來。

寒門怎麽了?

寒門子弟怎麽了?

吃你家大米了還是怎麽了?

都沒有,那你說個屁!

“看看,看看,現在都還不服氣。”

陳逢無奈地擺擺手,歎息道,“哎,但凡是你有點腦子,都不至於這麽的沒有腦子。”

魏延:“?”

顯然,陳逢的這番話,讓他隱隱約約明白了些什麽,但他很明顯還是什麽都沒有抓住。

“眼下的左將軍,缺的並不是文臣武將,同樣也不是兵馬糧草……”

陳逢對此完全不在意,隻是輕飄飄的道,“此時此刻的左將軍,最缺少的乃是人望!”

“亦或者說是人心!”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接下來,左將軍就要迎來自己的崛起機會!”

“但……”

“左將軍雖在荊州駐紮時間良久,可是在這麽長的時間裏,他於荊州卻還是沒有多少的人望。”

“而想要統領一地,人望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或缺的。”

“這時候怎麽辦?”

“樹厚恩於眾?”

魏延想了想,將自己的答案說了出來。

“意思是這麽個意思,但做的時候,顯然沒有那麽的簡單。”

陳逢點點頭,隨後又搖著頭道,“再說了,以左將軍如今的錢糧而言,他能對幾個人樹厚恩?”

“別忘了,眼下匯聚的這些家族,那可都是有錢人!”

“確實如此不假,當時您都要……”

“那,您為何還要讓我送信?”魏延想到之前陳逢借錢借糧的一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便不由得看向了手中的書信,一時間竟是懵了。

“因為……”陳逢微微一笑,道:“左將軍可以做到他們想做,但卻怎麽都做不到的事!”

“莫非,便是如今……?”魏延猛然明白了過來。

是啊,如今那些家族,可不都是在惶恐當中嗎?

但偏偏,他們根本就不敢輕易離開,尤其是在不知前途的情況下。

畢竟,他們本身的勢力都很小很小。

小到除非聯合到一起,否則的話,就隻是那些大家族眼裏的小蝦米而已。

但問題在於,他們沒有任何聯合到一起的借口。

單個的他們,就算願意過去給那些大家族當狗,人家也不見得會收。

這裏麵的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

因為他們太小了。

小到隻要離開南陽,那他們自此之後也就失去了曾經的那一點小小勢力。

沒了這種勢力的他們,對於很多有能力幫助他們的人來說,還有什麽價值?

根本沒有價值了啊。

也因此,在這麽一個時間節點,除非是有一個個子高的人幫他們頂著。

如果可以的話,再以這人為旗號,將大家全部都綁死在一起。

隻有這樣一來,他們和他們的家族,方才能有一條活路。

不然的話,他們什麽時候離開家鄉,什麽時候就是家族滅亡之時。

而從這些小家族匯聚朝陽的行為來看,他們很明顯已經悟透了這一點。

畢竟,陳逢的翅膀雖然不算太大。

但再怎麽說也是潁川陳氏出身,而且還是嫡係。

如果能夠跟陳逢打好關係,甚至以他當做旗號,他們不就可以很輕易地跟潁川各大家族搭上線了?

有這麽一層關係在,還怕什麽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