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救災
正陽門外，也就是前門樓子外麵。
天地之間一望無際都是灰白色色調。
地上的枯草和蓋在地上的冰雪以及漸灰色的天空，這些無不在暗示著這個日子會非常的寒冷。
距離前門樓子還有十幾裏的路，一片縱橫交錯衣衫襤褸烏壓壓的一群人朝著前麵一座巨大的城池緩緩移動。
老孫頭和他的小孫子就在這個龐大的隊伍之中。
老孫頭現在的雙眼已經渾濁無神，已經沒有了他當初做小地主時的精明。
老孫頭做夢都沒想到轟隆隆的聲響竟然不是萬物肅殺的秋雷，而是滾滾不息的滔滔黃河之水！
這水就像是一個鋪天蓋地的巨獸，它咆哮著衝出了束縛著它龐大身軀的河道，肆意的衝擊著兩岸廣闊的平原，它猙獰恐怖的樣子，老孫頭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記得他聽到聲響以後就披著一件袍子從屋裏到了角樓，老孫頭的清晰的看到那頭渾黃色的巨獸推枯拉朽的就將眼前的一切摧毀**平。
至今想起老孫頭的身體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他的三個兒子兩個孫子，還有他的糟糠老妻，以及他家賴以生存的二百畝田地，都在這場預料不及的洪水之中化成了泡影。
隻有他一個人也不知道是命大福大還是命運的玩笑，讓他抱住了一棵歪脖老樹，在樹上掛了三天才逃出生天。
而這時候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他隻能順著逃難的人群一路隨波逐流，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哪裏，他也忘了自己走了多久。反正就這樣麻木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在路上撿到什麽就吃什麽。
現在又有一座城出現在眼前，老孫頭的眼裏總算有了一些光亮。
有城就有希望！
幾萬人的流民他們在某些不為人知的引導下終於到了這裏。
“爺爺，前麵是什麽？”
老孫頭手裏牽著的一個小孩子怯生生的問道。
這個孩子還是老孫頭一時發善心在路上撿來的孩子，因為這個孩子長的很像他死去的孩子，所以他就動了善心，一路上都護著這個可憐的孩子。
他希望有一天如果他死了，就讓這個孩子幫他送終。所以，老孫頭對這個孩子也很好。
老孫頭說道：“那是一座城。”
小孩子問道：“是什麽城呀？”
老孫頭搖搖頭說道：“爺爺也不知道。就希望到了這座城以後我們可以停下來。”
小孩子眼睛裏的光彩一下就亮了，“我們肯定會停下的。”
老孫頭一聲苦笑，如果真的可以停下，他們這一路上早就停下了，但是這一路過來，沒有一座城願意收留他們，對他們的到來都是避之不及的態度，生怕他們會留下一樣。
而他們也就隻能一路的往前往前，不知道路的盡頭在哪？
現在天也冷了，雪也下了。
老孫頭這段時間來跟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很多人都倒在了路上，但是卻沒有人有力氣去埋葬他們，做多的就是把他們身上的衣物給扯了下來，更有甚著還偷偷的在吃他們的肉。
一路上的恐怖，早就讓老孫頭忘了希望的樣子。
正陽門內，數百差役正緊急的集合到了一起。
順天府伊王永吉正在安排著任務，讓他們有序的出城，維持著即將到來的三萬流民的治安問題。
同時他也安排人手在正陽門外支起大鍋開始熬著稀粥，內閣已經給他和戶部下了死命令，那就是不能凍死了人。
趁著現在天色還明著，一隊又一隊的救助隊伍開始出城等待。開始搭建著一個個的簡易帳篷。
每個帳篷裏都鋪上了幹草，至於其他的物資現在還是什麽都沒有。隻能慢慢的去調集。
“粥煮好了嗎？”
順天府伊王永吉站在城樓上看著黑壓壓的人群靠近，他著急的問著身邊的人。
“稟府尊，粥已經煮好二十幾鍋了，今天可以保證過來的流民都能喝上一碗熱飯。”
順天府伊王永吉大喜。然後他又問道：“帳篷支的怎麽樣了？”
這時候負責帳篷的官差有些為難了。
他說道：“稟府尊，現在物料短缺，而且搭建帳篷的人手也差很多，到今晚最多估計也就隻能搭建出五百個簡易帳篷。”
順天府伊王永吉聽到隻有五百個帳篷，臉色登時就黑了，五百個帳篷這麽多流民，哪裏夠？就算一個帳篷裏塞五十個人，也要六百個帳篷才夠安置呀。現在缺額達到一百個，這豈不是說今晚至少要有五千流民沒法在帳篷裏避寒嗎？
北京現在的天這麽冷，五千人在野地裏被寒風吹著，一晚上豈不是要凍死幾百？
順天府伊王永吉說道：“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哪怕是把自己家給拆了，今晚也必須得有六百頂帳篷出來。”
順天府的衙吏們，頓覺為難，但是又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順天府伊王永吉這時候又問道：“戶部的人呢？不能什麽活都讓我們順天府辦了吧，讓他們也出人出來幹活。”
一個衙吏說道：“府尊，戶部的人說他們的職責是管錢，管人是順天府的事。”
順天府伊王永吉登時就怒了，“管錢？讓他們管錢，這幫流民都吃了我！內閣說了這事是讓戶部和我們順天府一起做的，怎麽到了臨了，他們都縮頭了？”
順天府伊王永吉氣衝衝的就離開了正陽門城樓直奔戶部大堂。
“宋尚書你這是什麽意思？說好一起抗的，你們為什麽不出人不出力？”
順天府伊王永吉到了戶部大堂直接就到了宋熏的辦公室吼了起來。
宋熏看著氣哄哄的順天府伊，宋熏說道：“職責不同，我們戶部隻負責調動錢糧物資。流民的事情是你們順天府的事情。”
順天府伊王永吉怒了，“少給我扯這個，你們戶部這次又沒出錢，還想著管錢。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憑什麽好事你們全都占了？”
宋熏不為所動，他才不怕這個性格耿直的順天府伊，宋熏說道：“朝廷製度在這裏放著。戶部的職責在這裏放著，你是京城父母官，這是自然要你做才是。”
順天府尹王永吉氣道：“你當真什麽力都不出？”
宋熏道：“職責所限。再說了戶部已經安排人員準備好糧食送到順天府了。你怎麽能說我們戶部沒有出力呢？而外門流民的安置工作，這本不就是戶部職責，戶部也不幹涉順天府行動。所以，你憑什麽說我們不出力？”
順天府尹王永吉真是被宋熏給氣到了，上午的時候一聽到皇上的內帑到了他屁顛屁顛的就到內閣要錢，現在錢被內閣直管了，他竟然就擺出了這個姿態。這真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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