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序
寒暄完畢,用了餐,張飛離開。
其他人開始談論起正事。
鄧芝和宗預都開口稱讚,印刷術的妙處,以及對於天下教化的好處。
又是幾句寒暄和謙虛。
誠然,所有的大家族基本上都想壟斷知識。
但是這個時代的書生,凡是讀過書的,都基本上胸懷坦**,無非是當自己這思想的崇高與自家地位的鞏固之間的矛盾而已。
所以沒有哪個書生心裏不知道這樣的發明是有利於天下的。
至於鄧芝,雖然是鄧禹的後人,但家道中落了。
從原身直到劉備入蜀後,還有人給籍籍無名的他算命,說他將會被重要可以得知。
最起碼三十歲之前沒有得到賞識,這不是有實力的家族會讓子弟受到的遭遇。
宗預更不用說,沒有什麽出名的祖先,家裏也不是什麽豪門,讀書時候受過波折是必然的。
然後鄧芝和伊籍多少想給劉備露一手,提出來現在當堂寫序,也不要再拖延了。
於是仆役送來了筆墨,各自歸坐,開始擬稿。
宗預則純看熱鬧了。
他雖然文武雙全,儒將風範,但和這些專業人士比起來還是不行。
馬良馬謖也沒有離開,都在旁邊觀看。
過了約莫一刻,兩人停筆,又互相對照對照,嘀咕了一番,就將草稿拿了上來,給劉備看。
劉備接過草稿,看一句給大家念一句。
這文章聽了,董良大致聽出來了,文章分這麽幾個部分。
因為是要用印刷術刊印世上第一本印刷出來的書籍,所以董良選了論語。
至於印的教材,那個算是測試版本,不算。
既然要刻論語,伊籍鄧芝先描述背景。
“昔春秋時,周室空名,諸侯時時征戰。滅國伐人,唯恐落後;尋盟報役,一刻不安。晉齊命令如火,文武資基似冰。國祚勢渙情散,臣刈君麥,周鄭交質!穆霸西戎,呂相絕秦。吳越應慚,違德信讒。宰嚭一言殺伍,大夫七事隻三。”
這是開頭,描繪了春秋時周室衰弱,諸侯爭霸的混亂,禮崩樂壞。
接著伊籍和鄧芝又開始稱讚孔子。
“子念邦弱,經出魯史,尊王謹始,罪隱不書。”
這是說孔子感歎周室衰弱了,尊王攘夷做春秋。
又細說:“是時天時微,地維絕,周室壞,魯道衰。夫子誌在求仁,義存拯溺。識罔象之在川,明商羊之興雨。自衛反魯,刪書定樂。讚易道,修春秋,測精微,正褒貶。斯人雲逝,絲竹猶傳。遺芳自厥後,法被區中,道濟天下。惜軻死無蹤,畫筆徒勞,後人懷之,錄其言行,燭照天下。”
董良聽到這裏,感覺出來一些套路的味道了。
開頭是文章背景,現在是作者背景。
接下來該聯係當下了。
董良聽著,果然,哈哈。
“方今之世,國亂歲凶,四方擾攘。漢統陵替,宦官釀禍。自黨錮後,宦官秉政,桓靈之時,親奸信諂。悲乎!白骨在野!正子之為世之木鐸時也!”
這是聯係了現在,天下又亂了啊。
這是孔子的聲音再次驚醒世人的時候了。
然後終於輪到他們了。
“故有皇叔劉備,感念天下詭詐,使工匠,鮑侃曲萬田二人,雕木為版,製墨留跡,做印刷術,使夫子之言大行天下,以為綱紀。功成,首印論語一千行於天下!命伊籍鄧芝作序以記之!”
這算是寫完了。
鋪墊了一大堆,正事就幾句。
沒有提到董良,是董良要求的。
另外本來打算印五百冊,但既然已經刻了雕版,再多印一些也不為過。
反正花的錢都是劉表給的。
最後伊籍鄧芝誇了一句新主公劉備。
董良既然不要這個功勞,就把功勞全給了劉備。
劉備念完之後,滿麵帶笑的誇讚道:“縱論古今,大氣魄啊!”
“兩位先生區區片刻,就能揮筆而就一篇雄文,真乃當世英才啊!”
伊籍鄧芝聽了誇讚,也是高興。
他們的首秀成功了。
劉備隨手把草稿遞給董良,想讓董良再誇幾句。
可是劉備是正兒八經讀過書的,不管學的怎麽樣,老師是盧植。
評價這文章綽綽有餘。
但是董良雖然原身也讀過書,穿越後記憶也繼承了。
但是畢竟不是親身體驗,而且兩份記憶參雜,還是以後世的為主。
勉強做一個當代人不露餡可以。
而這篇文章他不過勉強聽懂,讓他品評可就難了。
不過董良又從頭到尾仔細看了看。
說:“我想再添上幾筆,可否~?”
看著伊籍鄧芝,畢竟隨便動別人的作品,隨便修改別人的東西,還當著人家的麵,無疑是十分的那什麽了。
不過問一句可不可以,其實也挺過分的,也許伊籍鄧芝臉上笑嘻嘻,心裏直呼不可以!
但是兩個人雖然不是很樂意,但也不好說什麽,畢竟自己初來乍到,又是主動的想讓人家點評一下。
如果不允許,顯得太狂了。
尤其是鄧芝,這個很高傲的人其實是非常不以為意的。
縱然董良天賦異稟,縱然董良受劉備重視。
但量他不到弱冠,肚子裏能有多少錦繡。
但都還是嘴巴上客客氣氣的說:“請!”
董良提起筆,沒動開頭背景,隻在劉皇叔前麵加了點。
“今有江表劉荊州,有周公之風,躬吐握之事,使海內豪俊,奔走而歸之。大漢劉皇叔,英雄士也,聞之,亦欣然歸往。”
又在末尾加了一句。
“印論語一千為禮,為劉荊州賀。伊籍鄧芝做序以記之!”
鄧芝和伊籍本以為董良有高論,沒想到真有“高論”!
不由自主的讚歎:“真八麵玲瓏也。”
確實,一群人住在人家家裏,搞那麽大事不給點好處,主人家能高興嗎?
所以董良自作主張,也稍稍貶低劉備,使劉表能親近之,而不忌憚之。
劉備看了也不生氣,反而很高興。
摸爬滾打十幾年,早就成熟了,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麽,董良是對的。
而漢唐之人都並不像後世的儒生,嘴巴上說禮義廉恥,實際上阿諛奉承。
這個時候的人,不避諱阿諛奉承,隻在乎得到機會,能大顯身手,能建功立業,報效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