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李斯示好
一輛馬車緩緩停在扶蘇的府邸外。
李斯起身從車內走了出來，抬頭看了一眼扶蘇府上的牌匾，神色間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
曾幾何時，他堂堂大秦丞相，也需要做親自登門拜訪這種事了？
心中想著，李斯忍不住搖頭失笑一聲，隨後示意自己的貼身老奴上前遞交自己的帖子。
片刻後，府中才傳來消息，讓李斯入府。
今天登門拜訪，是因為私事，因此李斯極為低調。
進入到府中之後，李斯就被百叔徑直帶到了後院當中。
剛剛穿過門洞，李斯便看到扶蘇赤腳在一處翻好的土地上忙碌。
看著這一幕，李斯麵露驚訝之色。
這是哪一出？
心中雖然疑惑，但李斯還是朝著背對著自己的扶蘇躬身行了一禮。
“李斯見過公子。”
聲音響起，扶蘇這才停下手上的動作，擦了擦汗回頭朝著李斯看去，臉上掛著笑容。
“讓丞相見笑了。”
李斯聽到這話，連忙擺了擺手，開口說道：“公子言重了，是李斯貿然登門，還望公子見諒。”
扶蘇將手中的鋤頭放下，一臉好奇的看向李斯：“丞相今日來可是有什麽要事？”
扶蘇眼下雖然執掌少府，但基本和李斯沒有什麽交集。
今天如此突然的來找自己，難不成是有什麽事情？
隻見那李斯躬身道：“李斯前來確實是有些事情。”
說著，隻見那李斯從衣袖當中掏出一張紙來，恭恭敬敬的遞給扶蘇，開口說道：“此為鹹陽令審問稷門書坊一案的結果。”
“老臣那幼子李申確實是牽扯其中，已經奏請陛下流放嶺南了，另外稷門書坊上下被查封，財產充公，已經將清單送往少府，涉事人等皆有處置。”
扶蘇看著李斯手中的紙，卻並沒有伸手接過來，隻是點了點頭說道：“丞相辦事，向來讓父皇安心，這東西我就不看了，等父皇定奪就好。”
聽到這話的李斯心中莫名有些苦楚，但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夠保住整個李家。
但除了這件事情之外，還有一件讓李斯憂心的事情，需要盡快佐證才行。
見李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扶蘇心中一笑，開口問道：“丞相還有事情？”
李斯為難的看了眼扶蘇身邊站著的孔藂百叔等人，扶蘇瞬間心領神會，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喏！”
眾人退出小院，扶蘇這才開口說道：“說吧，丞相還有什麽難言之隱？”
李斯朝著扶蘇躬身道謝，隨後才小心翼翼的詢問道：“敢問公子，當日捉拿趙高之時，那趙高身上所帶的東西……”
李斯也是沒有辦法，明知道有些東西不能詳細詢問，但偏偏這件事情不說清楚又有些難辦。
趙高被抓之後，朝中傳聞趙高攜帶的東西除了金銀珠寶之外，剩下的全都燒了。
但李斯依舊不放心，畢竟自己沒有親眼所見。
見李斯那欲言又止的模樣，扶蘇輕笑一聲。
“丞相如果是問這件事情的話，那我就不便相告了，說多了犯忌諱，也容易讓你產生誤會。”
“不過趙高新進得到的那封信，我倒是仔細看了看。”
說著，扶蘇眼神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斯。
聽到這話的李斯頓時心頭一跳。
新進給趙高的信件？
那不就是自己給趙高關防文書的那封信嗎？
一瞬間，李斯額頭滲出冷汗，整個人如墜冰窟一般，籠在衣袖當中的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噗通！”
隻見那李斯猛地跪倒在地上，臉色慘白的看著扶蘇。
“公、公子……”
“丞相，我這兒有一言相告，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誰知道了不要緊，要緊的是知道了會怎麽做。”
李斯身體微微顫抖，心中驚駭之餘，又聽到扶蘇這麽說，當即心頭一震。
這是在警告自己！
“還、還請公子教我！”
盯著李斯看了一會兒，扶蘇才歎了一口氣，幽幽道：“趙高已死，我不管你同他往日有什麽瓜葛，但你要知道，你的權利是我父皇給的，不是趙高。”
“擺正自己的位置，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莫要給這天下添堵就行。”
在扶蘇看來，李斯身前身後的名聲可謂是兩極分化。
大秦後期一統六國，離不開李斯的謀劃，天下大統之後，各項製度的定製，也離不開李斯的參與。
可以說，李斯是嬴政的左膀右臂。
但是因為沙丘之變，李斯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路，最終被趙高冤殺。
本有機會成為千古明相，但最終一失足成千古恨。
現在趙高死了，李斯又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
對李斯是殺是留，全在扶蘇一念之間。
但扶蘇沒有選擇殺掉李斯，因為扶蘇很清楚，自己隻能遞刀子，而非動刀之人。
動刀的人就在章台宮中。
天下除了嬴政，無人能夠殺他。
李斯此時以頭搶地，片刻之後才抬頭看向扶蘇，顫聲道：“李斯多謝公子不殺之恩！”
“李斯一定謹記公子教誨，日後絕不做有損我大秦江山社稷之事！”
扶蘇微微頷首，擺手道：“如此就退下去吧。”
李斯起身躬身一拜，隨後轉身離開了府邸。
看著李斯離去的背影，扶蘇微微一笑，也不再說什麽。
……
章台宮。
嬴政正在用膳，靜靜的聽著對方的稟報。
“……丞相在後院同扶蘇公子會麵，期間提及趙高一案，扶蘇公子告誡李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之後說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聽到這話的嬴政，手中的筷子瞬間停下，隨即發出一聲輕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此精煉的句子都能夠說得出來，初聽振聾發聵，不愧是朕的兒子。”
此時的嬴政心中很是高興，因為扶蘇今日見李斯的表現遠超他的預料。
原本以為扶蘇會借機拿捏李斯，誰知道居然話裏話外都是公心為重，實在是讓嬴政有些驚訝和意外。
可以說扶蘇今日的表現，甚合自己的心意。
想到這裏，嬴政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來人擬旨，稷門書坊一案李斯教子無方，罰奉一年，令其閉門思過三月是，其子李申，念其功勳之後，尚屬初犯，酌情免去其子一切官職，禁足家中，無旨不可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