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娘有玉!

“我……”

林黛玉正待回答,知道賈寶玉秉性的賈母心頭突突一跳,急急從炕上溜了下來,扯著發呆的寶玉衣襟道:“小祖宗,你那通靈寶玉天生地養,自你出生就伴在身旁,哪能人人都有?”

賈寶玉登時就發了狂,跳叫哭鬧起來:“家裏姐姐妹妹人人都沒有,偏生我有,如今來了一個神仙般的妹妹也沒有,這玉算什麽寶貝,還說什麽通靈,我要把這勞什子砸了!”

寶玉年歲雖然不大但是癡狂起來,賈母也拉不住,隻覺得一陣大力,差點被拽倒在地。

王夫人連忙過來攙扶賈母,這老太太如果真摔出個好歹來,她這二房的媳婦兒,可就當不了榮國府的家了:“孽障,何故癡狂,竟這般不管不顧起來,”

賈母身子一搖晃,可了不得。

丫鬟婆子齊齊上陣,安慰的安慰,攙扶的攙扶,一時倒是把賈寶玉忘到了一旁。

這一下,沒人顧他,他就不管不顧掏著脖子拽下一物,要往地上砸去。

黛玉懵了,自己是哪裏得罪了這個混世魔王,這玉不知什麽原委,但瞧著眾人的表情,她知道,這玩意一定關礙不小,如今因為自己一砸了之,這賬豈不是要記在自己的頭上?

寄人籬下的日子還沒有開始,就得罪了主家,這遭瘟的表哥究竟是抽什麽風?

榮國府荒唐的鬧劇,令黛玉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夢是真,

母親還在世時,就常常聽她讚賞自己銜玉而生的侄兒多麽不凡,那玉又如何神異,簡直就是老太公去了之後賈府唯一能炫耀的東西。

說是外祖母的命(根子【這是一個違禁詞,用且隻用這一回。】)都不為過,如何能就這麽砸了?

強忍著眼眶的酸楚,感知著胸口處貼身收藏的黛暖南紅,散發著絲絲溫暖撫慰著自己柔嫩敏感的精神世界,仿佛一縷光,透過賈府的陰雲。

想起那個愛笑又瀟灑不羈自由自在的身影,突然生出了無盡的勇氣。

兩步上前,一腳重重的踹在寶玉的腳踝上:“慢著!瞧瞧這是什麽?”

黛玉的一腳震驚了所有人!

就連被寶玉生拉硬拽情緒有些低落的賈母也陷入了驚愕之中。

時間仿佛陷入了靜止狀態,一個個丫鬟婆子不可置信的看著黛玉緩緩張開的小手。

一縷又一縷的紅光,從黛玉小小的手中傾瀉而出,明亮而不刺眼,將整間屋子染成了一片暖紅,一塊毫無瑕疵的暖南紅出現在了黛玉手上,一條翠帶在玉中如同活得一般,**漾流淌。

似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淡淡的紅暈不斷閃爍,所有人都感覺屋子裏似乎變得更熱了。

“玉兒,玉兒,你這是哪裏來的,快給外祖母瞧瞧!!”

賈母驚了,她可是一品誥命夫人,皇宮寶庫也是去過的,她可以確定,這樣的寶物別說她賈家沒有,就是身為皇族的水家也沒有!

黛玉聽話的將黛暖南紅遞給賈母,圍觀的丫鬟婆子想要一探究竟,賈母握著黛暖南紅收回袖口厲聲喝道:“退退退!賴嬤嬤,你仔細瞧著,除了玉兒,所有人趕緊出去!誰敢靠前偷聽我和玉兒的談話,如果是下人就打斷腿攆了去,是小姐就立刻嫁人!”

“是!眾位,都聽到了吧,趕緊出去!”

賴嬤嬤是賈母的陪嫁丫頭,年歲已經很大了,輩分也出奇的高,往常是不理事的,如今老小姐又起用了她,當即將眼睛睜得如同銅鈴一樣,仔細瞧著這些丫頭小姐小廝婆子。

眾人噤若寒蟬,鳳姐也沒敢捋得了雞毛令箭的賴嬤嬤虎須,識相的和眾人離開。

王夫人是所有人除了賈母身份最貴的,此時被賈母斥退,鬧了個沒臉,先眾人一步回了自己的院子,留下一眾婆子丫鬟不知所措,留也不是,走也不敢……

待清了場,人都走完之後。

賈母才斂起了厲色,和藹可親的問黛玉:“玉兒,未曾聽你母言你有這麽塊寶玉,這玉可有來曆?”

這手變臉的絕活深深震撼了黛玉幼小的心靈,也對眼前這老太天多了一絲防備。

賈母握著黛暖南紅,絲絲神異熱流緩緩流入身體,幹涸如老樹皮一般的皮膚感到一陣陣舒泰,整個人就像是三伏天吃了西瓜,三九天抱著暖爐一樣舒爽無比,如果不是玉的主人小黛玉還在這裏看著,她怕不是要哈哈大笑了。

黛玉看著賈母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安,賈母的眼神讓她有些害怕。

他人之物,是要還的。

自己可從來沒有想過據為己有,但是現在這寶物似乎有了將要遺失的風險。

在這裏,每個人都是演員。

若是旁人,黛玉隻會哂笑冷眼瞧,但是麵對賈母這個榮國府的獨裁者,黛玉也不得不虛與委蛇。

黛玉憨憨得笑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聰明,糯糯道:“回外祖母,玉兒自幼體弱多病,父親為此尋訪三山五嶽,前陣子才遇到一個……高人。”

吊起來足足有六米高的高人,應該算高了吧。

黛玉想到那天,柳湘蓮被倒吊之後,這玉滾出來的場景差點笑出了聲,自己說的可是事實。

“那個高人正好有這塊黛暖南紅,暫借給玉兒溫養身體,補全先天不足,曾說過要幾年片刻不離身,才能將玉兒的身體調理好。”

“哦?什麽樣的高人?沒說什麽時候將玉要回去?”

賈母一雙手不停摩挲著黛暖南紅,喜愛之情幾乎要從笑皺的嘴角溢出來了。

“這倒沒說,不過玉兒想,恐怕要回去也得數年之後,待玉兒調理好身體罷。”

“玉兒,外祖母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黛玉心頭一跳,該來的還是來了,這親親的外祖母也要從自己身上薅一把,看重親情的黛玉心中一痛,強忍煎熬笑道:“外祖母您有話請講,玉兒但能辦到,定當從命。”

“哈哈,此事說來也不難。老婆子我如今已經古稀之年,到了閻王點名的年紀,本也沒什麽,生老病死,我早已經看開了。唯一的遺憾,就是寶玉尚未成家立業生子,如此死也難瞑目,如今見了這寶物,外祖母想………”

賈母可能也覺得如此去哄騙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有些羞恥,一時語塞,想不出好的說辭。

作為國公夫人,一品誥命,四大家族之首,榮寧兩府的統治者,一言九鼎經曆大周興衰的老太太,她也怕死啊!

越老越怕死,這不是假的!

很多人年輕的時候,勇猛,生死能夠置之度外,老了老了卻貪生怕死了起來,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正如賈母,此時臉上生出了不自然的紅暈,內心深處天人交戰。

黛玉知道,若等自己這頭回見麵的外祖母說了出來,黛暖南紅再要回到自己的手中就毫無希望了,輕歎一聲,踮起腳尖擁抱著心神不屬的老太太,嘴裏如同夢囈一般喃喃道:“外祖母,是玉兒不好,一見到您,就滿是喜悅,竟然忘了您比玉兒還要需要這塊寶玉。我娘還在的時候,就常和我說,您最疼得就是她,如今她……她先去了……”

黛玉一邊說著,一邊趁老太太不注意往老太太身上抹一些口水,一會兒感情爆發還要用呢。

“如今,娘她先去了,就該由我來孝敬您,奉養您,那高人說了,就算沒有那玉,玉兒也能活到十八歲呢!我也問玉如果丟了如何,那高人說,丟了就拿我抵債!嗚嗚嗚,玉兒不怕,那高人雖然麵容醜陋渾身惡臭,但是玉兒願意為老祖宗和親!”

黛玉緊張得看著賈母,此時已經顧不上抹口水了。

該放出去的撒手鐧都放出去了,如果自己的孝心加上她逝去的女兒,都不能喚醒老祖宗的良知,那就隻能以後想想其他辦法了。

賈母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顯然也陷入了兩難之境,看到黛玉一臉的“淚水”半晌,才哀歎一聲:“好孩子,外祖母怎麽會不顧你的安危呢,你母親走的早,父親又是個不顧家的,外祖母不疼你,誰疼?”

終於,賈母還沒有修煉到絕情絕性的境界,在死去女兒和外孫女生命的雙重牽絆下,將她的良知拉了回來。

“等你調理好了身體,再給外祖母用用,能將養個幾年,看到寶玉和你都成家了,外祖母也就可以安心去見你娘了。”

“老祖宗,您可別如此說,我娘若在,定會祝您長命百歲,切切別再這麽說了!”

“鬼靈精,就會逗老婆子開心!”

賈母哄然一笑,將黛暖南紅地還給黛玉,嚴肅道:“玉兒,這塊黛暖南紅世間至寶,以後可切莫再要顯於人前,否則必然招來大禍!”

失而複得,黛玉連忙將戴暖南紅貼身放進自己水翠肚兜之中,小臉一紅,暖暖的感覺如同陽光暖進心窩:“老祖宗,您放心,以後我萬萬不會再在人前顯擺,就當沒有這塊玉一樣!”

“好好好!”

賈母看著紅光盡褪的堂屋大喜道,這寶物竟然能夠自晦!

無緣之人根本連見都見不到,自己是沾了外孫女的光了!

喚來賴大,將寶玉拎出去一頓好一頓竹板炒肉,本意是警告寶玉不許將此間之事外傳,誰知寶玉竟害了病,發了燒。

退燒之後,完全想不起來那天發生的事情。

如此一來,賈母倒是鬆了一口氣,找能工巧匠做了一個小巧琉璃紅燈當著當日所有見過黛暖南紅的婆子丫鬟麵前,“不小心”滑進了一處活水之中,至此,黛暖南紅這件寶物在眾人意識裏成為了曆史。

柳相連不知道,從他身上掉落出來的不知來曆的一塊瑪瑙,竟然在千裏之外的榮國府惹來如此多得風波,此時他也遇到了巨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