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造化弄人

“誰幹的?”周富貴將一件皮裘披在大嫂顧氏身上後問道。

三九寒天,外麵還下著雪,大嫂顧氏身上是一件單衣,外罩著一件露出棉花的破棉襖,周富貴看著心中是異常難過。

“他二叔,你大哥不讓我說。”顧氏小心翼翼拉緊了身上的皮裘,低頭答道。

“大嫂,事已至此,還需隱瞞嗎?是段氏父子幹的嗎?”周富貴又問道。

若真是段氏父子幹的,周富貴就打算給他來個老賬、新賬一起算。

此時的周富貴已起了殺心。

“段氏父子?”顧氏聞言搖頭道:“是秦天明那個畜生帶人做的。”

“秦天明?”周富貴聞言頓時大感疑惑不解,詫異的問道:“就是退婚的那個什麽秦員外嗎?他何故如此狠毒?”

秦天明退婚,周富貴其實也沒當回事,可他為何要帶人打斷哥哥的腿?周富貴百思不得其解。

“兩個月前,不知是何緣由,秦天明帶入找上門來...”顧氏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邊流淚邊說道:“明明是他秦家退婚,可秦天明那日卻反咬是我周家悔婚,於是便要我們十倍賠償他們彩禮錢。他二叔,定親彩禮是我周家給他們的,他們卻反咬一口,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啊?你大哥不服,與他們力爭,卻被他們打斷了腿,這樣他們還不肯罷休,非要我們賠償他們。他二叔,我們周家哪有那麽多的財物賠給他們啊,於是小妹她...被他們擄走,說是給了錢財就放她回來,他二叔,婆母她...她也被氣得臥床不起了,這兩月間,奴家變賣家產,連地都賣了,給婆母、你大哥治病,再賠給他們錢財,可仍是遠遠不夠啊,並且...並且,不知是何緣故,奴家去請郎中治病,郎中們均不肯來,他二叔,你再不回來,奴家隻有一死了之了,嗚嗚嗚...”

周富貴聽完後,震驚得半響說不出話來,隨後緊緊攥著腰間刀柄,冷冷的說道:“秦天明,狗賊!欺人太甚!”

怪不得自己回家,一直未見到小妹,原來被秦天明等人擄走了,周富貴心中憤怒的想到。

不過秦天明絕無這麽大的本事,周富貴隨後冷靜的想到,秦天明隻是個小員外、土財主,他敢如此的橫行鄉裏?

自己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設伏截殺,人數至少在一百五十餘人以上,這就不是秦天明這個土財主所能夠辦到的,其身後必然有一股勢力,幾乎就可以肯定是段氏父子驅使或慫恿的。

秦天明之女不是給了段天眷嗎?那麽此事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段氏父子、秦天明,你們欺人太甚!不過你們看走了眼,也太小瞧我周富貴了,周富貴心中憤怒得想到。

此刻的周富貴已經異常憤怒,是怒氣衝天,恨不得立即手刃段氏父子與秦天明,報仇雪恨。

不過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到秦天明,先將小妹她救回來再說,周富貴隨後冷靜的想到。

於是周富貴將一包金銀遞給大嫂顧氏後說道:“大嫂,你使人去請郎中,與娘、大哥治病,重酬之下,我就不信他們不來,若他們仍是不肯來,就說惹惱了朝廷裨將軍,小心他們的腦袋。”

裨將軍雖為燕朝廷一個小小的從九品武臣,但唬住幾個郎中,還是綽綽有餘的。

“裨將軍?他二叔,你做官了?”顧氏緊緊的抱著金銀,驚喜的問道。

周富貴點了點頭。

“他二叔,你現在出息了,你大哥知道,定會死而無憾的。”顧氏哽咽的說道。

“大嫂,你休說不吉利的話,兄弟怎麽也要救回大哥性命的。”周富貴聞言說道。

可傷重難治,不是你想救就能夠救得回的,正在此時,小青急匆匆的走進屋後,難過的對周富貴說道:“富貴哥,你...大哥他不行了...”

周富貴聞言大驚,三步並作兩步,向著周大山所在的屋子趕去,顧氏緊隨其後。

周富貴趕到周大山的床前,周大山已經到了最後的彌留之際,但卻是神采奕奕的坐在**,這是回光返照。周大山見周富貴進屋後,微笑著對他說道:“富貴,你的事,大哥已聽小青姑娘說過了,小青是個好姑娘,你要善待於她。”

“大哥...”周富貴哽咽的點頭道。

“富貴...”周大山接著說道:“家裏成了這番模樣,是你大哥沒本事,可你不同,大哥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你小的時候,大哥就知道,大哥一直都知道,因此今後娘還有你嫂子、侄兒、小妹就托付給你了。”

“大哥,你...別說了,兄弟這就去請郎中,一定治好你的傷。”此時此刻,周富貴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跪倒在了床前,哽咽的說道。

周大山、周富貴兄弟二人的父親死得早,是周大山與母親劉氏一起將周富貴、周小妹撫養大的,因此長兄如父這四個字,在他們身上就能夠深刻體現。

周大山搖了搖頭,異常困難的喘了幾口氣,剛才還有一絲紅暈的臉色,此時忽然變得灰敗無比。

“富貴,你別忘了,你我兄弟是大漢武侯周勃之後!”片刻後,周大山忽然緊緊抓著周富貴的手腕,用盡最後力氣大聲說道。

周大山說罷,便溘然長逝。

“大哥...”周富貴哭倒在了床前。

“當家的...”

“爹爹...”

顧氏與虎頭也是痛哭失聲,小青摟著小玉奴也流下了眼淚。

“大郎去了!”

正在此時,周富貴之母劉氏杵著拐杖,顫巍巍的走進屋中,看著死去的周大山,悲傷的說道。

“娘,孩兒不孝,回來晚了。”周富貴見狀擦了擦眼淚,走上前去,扶著劉氏說道。

“嗯...”劉氏點點頭後,走到床前,伸手闔上周大山的雙眼後說道:“大郎他雖本事平平,但他為了這個家,已經是盡心竭力了,富貴,你爹死的早,是你大哥撫養你長大的,你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娘說的是。”周富貴聞言點頭抹著眼淚泣道:“孩兒此生不敢忘記兄長大恩。”

此時仇恨充滿了周富貴的胸膛,是憤懣難當。

兩年前,周富貴替兄從軍,在戰場之上九死一生的,終於活了下來,得了“裨將軍”的官職,此時回到家鄉,也算是衣錦還鄉了,周富貴本以為是闔家歡聚,其樂融融的,可沒曾想一場喜事卻變成了喪事,撫養自己長大的大哥周大山被人害死,因而此時的周富貴又怎不異常難過,異常憤怒?憤怒衝天而起,直衝九霄。

“嗯,我的孩子長大了,懂事了。”劉氏點點頭說道:“不過富貴,男兒有淚不輕彈,哭哭泣泣,悲悲切切的,像個女人。”

俺娘果非一般人也,周富貴聞言心中嘀咕一句後,便擦幹了眼淚,收住了哭聲。

“孩子,你隨我過來。”劉氏隨後對周富貴說道。

周富貴點點頭後,就扶著母親劉氏進了她的房間。

“孩子...”房間之中,劉氏坐在**對周富貴說道:“你大哥總是念叨周家是漢武侯之後,可我劉家也非易於之輩。”

劉氏說罷,便看著周富貴。

“嗯,娘有話直言便是,兒子聽著呐。”周富貴垂手說道。

周富貴早就猜到了母親的出身絕非尋常,但她到底是何出身?周富貴又豈能猜得出來。

難道是漢高祖劉邦之後?周富貴心中暗暗尋思道。

對於母親出身的好奇,有些衝淡了周富貴的悲痛與憤怒。

“孩子,娘並不姓劉。”劉氏隨後說道:“劉不過是娘的漢姓,娘姓為呼衍氏。”

“呼衍氏?匈奴?”周富貴聞言頓時大驚失色道。

“嗯,是匈奴,怎麽?匈奴很丟人嗎?”劉氏見狀瞪著周富貴說道。

“不敢!”周富貴聞言慌忙垂首道:“娘是什麽人,孩兒就是什麽人。”

原來自己血管之中還流著匈奴人的血液?周富貴心中暗道,匈奴人在漢人眼中,也是胡人,那麽自己豈不是個半漢半胡之人?

天呐,周富貴心中哀歎道,蒼天啊,不帶這麽玩人的啊。

周富貴雖口口聲聲的,聲稱漢胡一家,其實心裏是頗有些瞧不起胡人的,就如慕容慧瑩所言,以漢為榮,以胡為恥,可現在倒好,自己卻是個胡人,確切的說,周富貴就是個半胡半漢的混血兒。

怪不得自己有時候總是感覺獸血沸騰的,周富貴心中暗道。

要知道鮮卑人與匈奴人可是勢同水火的,有著幾個世紀的仇恨,那麽周富貴與慕容慧瑩...

“脫下衣服!”劉氏隨後對周富貴說道。

“啊?哦,哦...”周富貴聞言雖有些不解,但還是遵從母命,脫下了衣服,露出了一身健壯的白肉。

劉氏隨後走到周富貴身後指著他的後背說道:“你身上的這頭黑狼就是本族的族徽。”

“哪裏啊?”周富貴聞言扭頭向背部看去,可怎又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