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索然無味
“砰!”
“賊廝,哪裏走?”
幽州城內一座酒樓二樓木窗被人撞破,數條人影自二樓躍下,跳到了街上繼續鬥毆。
“好小子,爺爺的這幾匹良馬,每匹至少值百吊以上,你竟十吊錢收?欺負爺爺不識行情?”一名不知來自哪裏的胡人揪著一名店鋪小廝怒道。
“百吊?一匹良馬在南麵也賣不到百吊,你這又老又雜的劣馬,給你十吊都嫌多了,不信你去打聽打聽,這京師之內,何人敢出十吊一匹?賣不賣?不賣趕緊滾遠點,影響俺家的買賣,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小廝被揪住之後,卻毫不示弱,罵罵咧咧的。
“砰!”
胡人惱羞成怒,劈麵就是一拳,將小廝打倒在地。
“哎喲,東家老爺,有胸口漏風,屁股來砸場子了!”小廝爬起身來就往店裏跑,邊跑邊大聲喊道。
“哪個不長眼的,敢來本店砸場子?”一名身穿緞麵皮袍的胖大胡人老爺,在數名身強力壯家丁的簇擁之下,走出門後怒道。
“啊?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老爺寶地,得罪了,恕罪,恕罪!”胖大胡人老爺氣勢洶洶的,而賣馬的隻是個普通牧民,見狀頓時就慫了,取下頭頂皮帽,放在胸前,點頭哈腰的賠罪道。
“給我打!”胡人老爺毫不留情,下令道。
於是棍棒齊下,將牧民打得滿地翻滾。
“樗蒲了,樗蒲了!”
“先納博資,擲百物於旁,就地擲錢,成采則博物而去,客官可敢?”
“這有何不敢的?”
“八塊,八塊,八塊!”
“哈哈,八叉,在下勝了,承認,承認!”
“好賊子,竟敢使詐?”
“啊?別讓他跑了!”
於是一群人追著一人猛打。
“老爺、公子、客官快進來瞧瞧啊,奴這裏關內、關外的姑娘都有,還有水靈靈的江南美小娘呢。”幾個濃妝豔抹的老鴇沿街拉客。
“抓采花飛賊啊!”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一隊燕軍巡檢、捕快持戈跑過,撞到了許多攤位。
“......”
市集,按何人經營劃分,有直市、獄市、軍市、宮市、關市等,按經營時間劃分,有早市、大市、夕市、夜市。
燕京師幽州當然有集市,也有早市、大市、夕市、夜市,此刻夕陽西下,就是夕市了,天黑以後,夕市過後就是夜市了。
夕市之中,各種酒樓、酒肆、勾欄、茶肆、店鋪等等開張,小攤小販沿街大聲吆喝,也有不少嗩呐、彈玩、歌唱、雜耍,遊人、顧客也有不少,相對燕國他地,幽州集市相對來說是較為熱鬧的,但相比南麵的夏,幽州集市就小巫見大巫了,相形見絀。非但如此,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許是鮮卑人不擅經營集市吧,夕市之中,各種好勇鬥狠之事層出不窮的,雞飛狗跳的,直將一個好好的集市變成了一個打鬥之所。
走在街上,一身胡人老爺打扮的周富貴嘴角不禁露出了一絲冷笑、譏笑。
“周亭長,你這是什麽表情啊?”一身婢女打扮,大燕國景蓮公主慕容瀟瀟見狀好奇的問道。
胡人老爺、服侍婢女當然周富貴提議的,慕容瀟瀟覺得異常好玩,於是欣然從之,將一眾護衛、內侍、宮女皆趕回去後,便“服侍”著周富貴微服私訪”...
“沒什麽,隻是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周富貴聞言搖頭道。
“索然無味?”慕容瀟瀟聞言詫異的問道:“難道這裏不熱鬧嗎?難道我大燕國集市不是世上最熱鬧的集市嗎?”
周富貴覺得索然無味,可慕容瀟瀟倒是覺得有趣好玩之極,這一路之上,是東瞧細看的,好不興奮。
這是幽州真正的集市,可比他父皇慕容熙於燕宮中設下的假集市有趣好玩多了。
“最熱鬧的?”周富貴聞言不禁微笑道:“三教九流、販夫走卒,你知道為何嗎?”
“是指人吧?具體是那些人,我可不知道呢。”慕容瀟瀟搖頭道。
“三教者,儒教、道教、佛教;九流者,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家等。九流三教皆通,八萬四千傍門盡曉,也指世上各行各業之人,販夫走卒者,小販和差役等。集市為三教九流、販夫走卒者雲集之地,你自己數數這裏有哪些人等?”周富貴說道。
“哦,好像是沒什麽人啊,周亭長,難道人多就是熱鬧的集市嗎?”慕容瀟瀟仔細看了看,覺得周富貴說得有道理,於是又問道。
“這隻是其一。”周富貴點頭道:“除了人之外,幾個集市需各行各業種類齊全,爭奇鬥豔,以席為店,界成集市,且需井然有序,如此才利用商貨的流通。”
“你看看這裏是什麽?”周富貴隨後指了指幽州集市後搖頭道。
“哦,周亭長,你好像什麽都懂呢?”慕容瀟瀟點頭道。
“不敢,世上之事,周某難窺其萬一。”周富貴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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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後花園
花園之中的綠葉鬱鬱蔥蔥的,月光透過綠葉,落下了斑駁的黑影。月色朦朦,清風徐徐,一縷幽香如流水般蔓延在花園之中。
“周亭長,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無趣得緊,也是索然無味啊?”
周富貴與慕容瀟瀟“微服私訪”之後,慕容瀟瀟居然將周富貴領到了燕宮後花園,後花園之中,慕容瀟瀟對周富貴說道。
鮮卑人的禁中不像夏,是戒備森嚴的,未得旨意,宮外之人是禁中出入的,而燕宮相對來說,是寬鬆得多的。
“不敢...”周富貴聞言拱手道:“夜色已深,微臣就告退了。”
周富貴與慕容瀟瀟在一起,確實覺得索然無味的,不是慕容瀟瀟相逼,周富貴早就想溜了。
非但如此,周富貴呆在幽州,也是覺得索然無味,就想立即離開幽州,回到家中,與家人團聚。
周富貴歸心似箭,可燕朝廷旨意卻遲遲未下。
周富貴甚至覺得,在戰場之上也比這幽州悠閑的生活,要有趣得多。
“你再陪著我說會話嘛。”慕容瀟瀟神色變得有些淒苦,雙目含淚低聲說道:“不然我會死的。”
“啊?殿下這話...又從何說起啊?”周富貴聞言頓時大感詫異的問道。
“額吉病逝之後,我...”慕容瀟瀟低聲說道。
慕容瀟瀟是燕前皇後之女,燕前皇後死後,慕容晴繼為皇後,也成為了慕容瀟瀟之母,而後娘又怎如親娘一樣對她關懷倍切的?
慕容晴雖未刁難慕容瀟瀟,但對她卻是不理不睬的。
慕容晴為後宮之主,因此後宮其他嬪妃等也是如此待她,而慕容瀟瀟的父皇慕容熙,或忙於軍國大事,或忙著尋歡作樂,也幾乎沒有時間陪她,她的親哥哥,燕太子成整日裏也是架鷹牽犬,鬥雞、鬥蟋蟀等等,忙著尋歡作樂,也根本不理會慕容瀟瀟。
慕容瀟瀟就是在這種冷冷清清、淒淒慘慘的環境之中逐漸長大的。
籠中的金絲鳥,是高貴籠養的,不愁吃喝,卻永遠失去了天空自由翱翔的機會。
“原來如此。”周富貴聽完慕容瀟瀟講述自己的事情後,點點頭問道:“公主殿下,我能坐下嗎?”
“嗯,我叫瀟瀟,這裏隻你我二人,就不必稱什麽公主殿下了。”慕容瀟瀟低聲說道。
“好...”周富貴聞言點點頭,便大刺刺的坐在了石凳之上後微笑著說道:“慕容瀟瀟?好名字!瀟瀟,你想聽個故事嗎?”
“想啊,快講,快講!”慕容瀟瀟聞言歡喜的說,坐在石凳上挪了挪身子,幾乎靠在了周富貴的身上,雙手撐著下巴,美目忽閃忽閃的看著周富貴。
“很久很久之前,有個孤兒。”周富貴隨後緩緩的說道:“他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因病而亡,他的父親因思而病,也是鬱鬱而終,從此後,他就成為了孤兒。孤兒當然就是既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父親,世上就再無一個親人了。”
“好可憐呀,他後來怎樣了?”慕容瀟瀟是越聽越有興趣,於是看著周富貴問道。
與這名孤兒相比,慕容瀟瀟覺得自己的事情要好上許多了,因此感覺心中鬱結稍去。
“他自幼失去了父母,自幼也就異常渴望親情,特別羨慕父母雙全的家庭,特別羨慕有著父母關愛的其他孩子。”周富貴接著說道:“可這種日子,對於他來說,卻是一種奢望,失去父母的日子是可想而知的,東家討,西家要的,是飽一頓饑一頓的,如孤魂野鬼一般。”
“後來呐?”慕容瀟瀟越聽越有興趣,身子靠著周富貴,是越靠越緊,看著周富貴問道。
“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好人,是個教書先生。”周富貴答道。
“嗯...教書先生?好人...?”慕容瀟瀟看著滿天繁星說道。
“嗯,是個好人,一個與世無爭的大善人。”周富貴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