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未卜先知

就在坊間議論紛紛之際,戶部侍郎看著奄奄一息的兒子,以及宮裏送來的五百兩銀子,滿麵愁容。

程邸夫人,程陳氏哭得聲嘶力竭:“兒子都被人打成這樣了,你難道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嗎?”

“可憐我的方兒,平白無故蒙此大難。”

戶部侍郎的臉色瞬間鐵青:“方兒去定王府,乃是媼相的意思,任誰也難以預料,向來溫順的趙桓,怎會突然變得如此暴戾。”

“這個時候,你讓老夫怎麽出頭?”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應當以籌資大會為重,若是誤了陛下大事,不隻是方兒,整個程邸都要跟著遭殃!”

戶部侍郎雖然痛心疾首,但這口惡氣,隻能暫時咽下。

現如今,民強而國弱,無論是朝中官員還是鄉紳豪勇,皆是富得流油,唯獨國家窮的叮當響。

籌資大會乃是近期最重要的國家盛會,這個時候,別說他一個小小的戶部侍郎,就算是權閹六賊,也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冒頭。

夜漸深,看著躺在**,痛苦不堪的兒子,戶部侍郎程表,除了隱忍,別無選擇!

程表一夜沒合眼。

而定王府,卻一片呈祥。

上至官家,下至仆人,仿佛過年一樣,喜氣洋洋,恨不得直接出去放幾掛鞭炮,掃去王府這些年積攢的晦氣。

“昨日,你們是沒看見,王爺教訓程方時,那叫一個幹淨利落。”

“嘿嘿,這便是王爺該有的氣魄!”

“堂堂定王府,還能讓一個小小戶部子弟給欺負了不成?”

“王爺千歲!咱們的好日子終於來了。”

長福看趙桓的眼神盡是炙熱,恨不得現在就讓整個汴京的人都知道,王爺的雄武!

偏偏這個節骨眼上,一個男仆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

“王爺!不好了,小釵被人抓走了。”

正構思著賺錢大計的趙桓,聽到仆人的喊聲,不禁眉頭微皺。

“小釵是誰?”

長福連忙解釋:“小釵是王妃的陪嫁侍女。”

一聽跟自己老婆有關,趙桓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戶部的報複,來得這麽快?”

“既然如此,本王就讓他們整整齊齊的躺在一起。”

“來人呐,秣兵曆馬,隨本王殺向戶部!”

趙桓一把抄起身邊胡床,也就是俗稱的“小馬紮”,身先士卒的衝了出去。

就在這時,來報的仆人連忙大喊:“王爺息怒,不是戶部幹的。”

仆人擦著額頭的汗水,慌不擇言道:“今天早上,小釵就出門去給王妃采辦脂粉,到現在都沒回來。”

“小的派人一打聽才知道,早在一個時辰前,小釵就被抓到紅燕館去了。”

紅燕館?!

趙桓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相關記憶。

這可是汴京八大教坊之一,說白了就是官營青樓。

雖說大宋年間“樂產”極為發達,青樓色戶,不計其數。

可這裏畢竟是汴京,天子腳下,誰敢明目張膽的擄劫良家婦女?而且還是王府的人!

恰此時,朱璉聞訊趕來。

向來處變不驚的朱璉,眼神竟流露出一抹緊張,可見這個陪嫁丫鬟對朱璉有多重要。

她直接把一個小木盒,放在趙桓麵前。

“這裏麵有一千兩銀子,是王府全部家當了,你立刻去紅燕館贖人。”

啥玩意兒?

趙桓一臉詫異:“堂堂王府,全部家當隻有一千兩銀子?”

趙桓心裏直罵街,就算自己再不受寵,也是大宋最尊貴的皇長子。

常言道,一任清知府,尚且還有十萬雪花銀,身為堂堂王爺,砸鍋賣鐵,隻能湊出一千兩銀子,這混的也忒慘了!

朱璉懶得解釋。

定王府落得今日這番田地,還不是趙桓造的孽?

年初戶部撥的俸祿和各種補貼,合計足有五千兩銀子,結果不到兩個月,就被趙桓揮霍一空。

就這一千兩銀子,還是娘家派人來探望時,暗中塞給朱璉的私房錢。

“現在還管這些做什麽?”

“救人要緊!”

“小釵自幼與本宮吃住在一起,雖是主仆,卻更似姐妹!”

趙桓卻氣不打一處來。

“老婆,紅燕館抓咱們的人,不報官也就算了,反倒要花錢贖人?這是什麽道理!”

朱璉眉目微顰:“那紅燕館是何等地方?”

“良家婦女一旦掉進去,轉眼就掉層皮。”

“若是報官有用,我又豈會在這與你囉嗦?”

“紅燕館背後是教坊司,教坊司背後是高太尉!”

“高太尉雖不如童貫那般隻手遮天,但也是汴京首屈一指的權臣,教坊司半數收入,都落入了他的口袋。”

“紅燕館擄走小釵,必定是高太尉授意,就是要訛王府的錢,讓你參加不了籌資大會。”

高太尉?

趙桓心裏一動,試探性問道:“難道是……高俅?!”

朱璉生怕小釵出事,催促道:“不是他還能是誰?你休得耽擱!”

天性孤冷的朱璉,竟然會為了一個陪嫁丫鬟,心急如焚。

足見,朱璉絕不是看起來那般冷冰冰。

至於高太尉,趙桓簡直不能再熟悉。

雖然名震後世,提起來就讓人恨得壓根癢癢,但是擱在現在,隻不過是二流貨色罷了。

與童貫等北宋六賊相比,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

趙桓聳了聳肩,依舊不急:“就算小釵隻是個侍女,那也是王府的侍女,高俅再猖狂,也不至於光天化日擄走王府的人。這裏麵肯定還有其他事吧?”

朱璉雖不願提及,但事已至此,卻別無選擇。

“小釵……是賤籍。”

趙桓眉頭微皺:“不對吧!這年頭還有賤民?”

趙桓之所以驚訝,隻因這是一個“笑貧不笑娼”的年代。

連風塵女子都是白身,更何況丫鬟?

朱璉眼神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屈辱。

“大宋確實早已廢除賤籍,但童貫卻蠱惑陛下,將政敵後人貶為賤籍。”

“凡是童貫看不順眼者,一律賜發賤籍奴仆。”

“表麵是獎賞,實則卻是敲打侮辱。”

“小釵就是當初,陛下賞給朱家的奴仆,因為是賤籍,毫無尊嚴可言。”

“別說把她抓到紅燕館,逼良為娼,就算是當街打死她,也不會有人為她伸冤。”

不愧是童貫老賊,打壓異己這一手,都快玩出花來了。

連廢除已久的賤民奴隸製度,都死灰複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