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少帝

見到洛傾雪,梁蕭心頭一震,先打發月憐去休息之後,這才問道:“你不是回京了麽?”

“許你詐我,不許我詐你?”洛傾雪不悅道,“你這兩個月都在幹什麽?把自己折騰成如此病懨懨的樣子?我特地找大夫問了,還有什麽傳染病能持續兩個月的?”

梁蕭默然。

洛傾雪見梁蕭不回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耐著性子說道:“算了!你跟我去一趟神威府,祭奠天將軍和陣亡的白袍兵!”

梁蕭搖了搖頭:“不去。”

“為什麽?”洛傾雪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很累。”梁蕭撇嘴道。

累還隻是其次,剛才一路回來,月憐也向他提過這些事。

皇帝為天將軍舉行國葬,追封之後,還將一處宮殿改造成了神威府。

神威府裏除了來往的百姓,還有不少白袍兵的將士在祭奠天將軍,那可是一群最熟悉他的人,沒準一眼就能認出來!

雖然他作戰時戴著一頂帶有惡鬼麵具的戰盔,但白袍兵裏不乏眼力好的人能夠從別的特征看出來,連他爺爺梁清都在懷疑……

洛傾雪又驚又怒:

“你可知道,天將軍和將士們是救了整個燕州乃至整個大乾的英雄!沒有他們,大乾國早已是山河破碎,生靈塗炭,你還有心情在這裏悠哉悠哉?”

“我來燕州找你,你又遲遲不肯見我,若沒有天將軍,燕州城破,你我會是什麽下場,你可想過?這樣的天將軍和白袍兵,不值得你去祭拜一回?”

梁蕭頭疼不已:“你能不能別總是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和我說話?”

洛傾雪一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行!昨天我聽說,原來你早就被燕州書院除名了?”

梁蕭撇嘴道:“因為我在書院裏打了幾個書生。”

洛傾雪瞳孔一縮,顫聲道:“我隻道是流言蜚語,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梁蕭一臉淡定的微笑:“一群軟骨頭罷了,打就打了,我下次還敢!”

洛傾雪一臉失望,瞪著梁蕭。

“所以,我的未婚夫作為將門之後,就是這麽文不成武不就,既不參軍,也不肯考取功名,成天隻知道觀花遛鳥,油腔滑調?!”

梁蕭忍著渾身劇痛,皺眉道:“我真的累了,讓我休息一下。”

“累了??”

看似輕描淡寫的回應,使得洛傾雪差點七竅生煙。

為什麽他生來就能享受榮華富貴,卻不肯為國家、為百姓付出哪怕一絲絲努力?

“你還是老樣子。”洛傾雪滿臉失望,又以懇求的口吻對梁蕭說道,“咱們回去,陪你爺爺一起請求院長,讓你回書院讀書,做個讀書人,好麽?”

“一群軟骨頭酸儒紮堆的地方,我好不容易跑出來,回去受罪幹嘛?繼續揍人?”梁蕭搖了搖頭。

洛傾雪的聲音開始發顫:“你不敬文人便算了,為何又不敬天將軍他們這樣的救命恩人。”

“大興土木建神威府,還讓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祭奠,如此勞民傷財,有什麽意義?”

“這就是你的托詞?”洛傾雪隻感到眼前天旋地轉,抓住旁邊的欄杆,勉強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你應該清楚,我對你的失望不是一天兩天了,並不是因為你現在這副病怏怏模樣。你儀表堂堂,就算不願參軍,也應該考取功名,為民謀利!可你,卻隻知道吃喝玩樂,玩壞自己的身體!”

“我多希望那天我也能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可我一介女流,連從軍都不被允許。我未來的夫君,又是人人鄙視的紈絝懦夫!”

“我來找你,就是想看看你能否浪子回頭,可你卻是如此狼心狗肺……我先前請求過我的老師,若你迷途知返,他會出麵幫你,若你執迷不悟,我便選擇退婚。今天你讓我決定了:這婚若是退不成,我會在洞房花燭夜以死向陣亡的天將軍他們謝罪,還他們這條命!”

梁蕭吃了一驚,歎道:“你並不了解我,我也的確負了你。你想成親,我不反對,你想退婚,我不勉強,不必尋死覓活的。”

常年習慣了臥底、諜報、刺殺工作,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泄密可能帶來的後果,他既然連自己的親人都瞞著,又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告訴早已感情淡薄的未婚妻?

洛傾雪望著梁蕭,不敢相信他會如此幹脆。

連被女方退婚的恥辱,都讓他無動於衷?

沉默中,洛傾雪從懷中抽出一把短刀。

梁蕭神色一變:“你先冷靜!”

洛傾雪沒有理會梁蕭,隻是隨手揮刀,含淚割斷了自己的一縷頭發,丟在梁蕭麵前,轉身離開梁府。

梁蕭獨自站在風中,心情複雜。

洛傾雪的割發斷情與不辭而去,比痛心疾首的怒斥,更讓他感到不適。

這是對他心如死灰了。

但他帶著這一身傷病,別說行房了,能不能正常活下去都是未知數。

回到房中,梁蕭發現月憐在此等候多時。

“公子,沒能挽留洛小姐麽……”

梁蕭苦笑道:“她一向正直剛烈,對我成見太深。責任在我,曾經太窩囊了,既然鬧到讓她想自盡的地步,我更沒有可能死纏爛打。”

月憐無奈,隻是懇求道:“那公子先把傷養好再說吧,也許還有機會呢。”

“沒有機會了,以我對她的了解,愛之深恨之切,更何況天將軍與白袍兵對她影響太深,今後她一定拚了命也要退婚,若有人阻撓,隻會讓她更加恨我,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更何況如今我這一身傷……唉,月憐最乖了,千萬不要外傳。”

月憐點了點頭,弱弱的道:“天將軍對大乾國人的影響都很深,女子們仰慕天將軍和白袍兵們,是出於對英靈的崇敬與感激,並非愛慕,公子……”

“知道!對了,那叼著奶嘴的小皇帝,是不是還留在燕州沒走呢?”

一旁的月憐眼淚都嚇出來了,連忙捂住梁蕭的嘴。

“公子,你瘋了呀?剛才的話千萬不能再說……”

據說,當今聖上,年方十六,已經有聖君之資,據說勤政愛民,連選妃的時間都沒有,在梁蕭眼裏居然是個沒斷奶的娃娃?

與此同時,燕州城南官道上,天子儀仗隊正朝著燕州城行進。

“阿嚏!”

中央天子車內,年少的帝王打了個噴嚏。

“丞相。”

車內傳來了清脆的聲音。

丞相王滄海急急趕來請安。

“到現在還沒發現天將軍的遺體麽?”

王滄海神情悲愴。

“回稟陛下,將士們隻找到了天將軍陣亡的戰馬,河中一塊石頭上還有血跡,他的遺體應該早已被河流衝走,那條河還是天江的支流!”

“知道了。”

車內傳來一聲幽幽歎息,裏麵的人影無助的抱緊自己,瑟瑟發抖,小聲啜泣。

意識到自己失態,又隨手從袖中取出一條粉色手帕,擦了擦眼淚,恢複往日堅強。

得知洛傾雪當真準備退婚,梁清隻是失望的看著梁蕭,歎道:“罷了,你如今重傷,也的確不能耽誤人家!陛下到城裏了,你跟雲兒隨爺爺去聆聽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