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初衷
趙東昇愣了愣。
這個聲音很熟悉！
抬頭一看，果然是老熟人！
眼前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淳！
“丞相大人？您不在府上憂國憂民，跑到這擁擠的庫房來做什麽？”
趙東昇挑眉道。
李淳冷哼一聲，“如果本相不來，你是不是要把整個庫房給燒了啊？！”
趙東昇淡淡一笑，“嗬嗬，丞相不必如此誇大，下官不吃這一套。”
李淳臉色陰沉，瞥了一眼趙東昇手中的卷宗道：“趙東昇，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趙東昇揚了揚手中的卷宗道：“是柳仲禮一案的調查結果。”
“太後懿旨，命三司會審，沒想到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漏洞百出。”
“作為此案的被害人，我有權查閱卷宗吧？”
李淳咧嘴道：“你當然有權查閱。”
“但，你無權偷盜！”
趙東昇無奈的搖了搖頭，“丞相大人，我看你是給人扣帽子扣習慣了，什麽樣的帽子你都能信手拈來啊！”
李淳突然壞笑了起來，“嗬嗬，不管本相是不是亂扣，但你如果死在這裏，恐怕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
趙東昇臉色一沉。
這個老家夥，居然又動了殺心！
趙東昇左右看了看。
的確如此。
這周身全都是李淳的人。
如果他現在下令動手，自己不可能活著走出庫房！
到時候，這份卷宗也會被毀。
眼下權宜之計，不如暫退一步。
趙東昇嗬嗬一笑道：“丞相說笑了，那那邊燈光昏暗，下官不過是想將這卷宗拿到光線明亮處一看究竟，沒想到正好碰上了丞相。”
“不過下官絕無偷盜之意啊！”
李淳瞥了趙東昇一眼。
經過這幾次打交道，他當然知道趙東昇是個怎樣的人。
剛剛那番話，他自然不可能相信。
不過他也看得出來，趙東昇也不想把事情搞大。
雖然在這裏殺了趙東昇的確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
可太後最近那麽寵信他。
他這麽不明不白的死掉，太後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到時候，如果幹擾了那位爺的計劃，自己就別想活了！
所以，李淳也是笑道：“本相隻是跟趙公公開個玩笑嘛！”
“其實本相也是覺得柳仲禮一案處理的太過草率，這才親自過來再看看卷宗的。”
趙東昇臉上笑著，心裏卻罵了千百遍！
“嗬嗬，看來丞相跟下官想到一起了！”
“既然如此，下官就將這卷宗讓給丞相了，下官就不多打擾了！”
說完之後，趙東昇直接溜之大吉！
剛剛卷宗上一些比較重要的地方，趙東昇都記在腦子裏了。
其實拿不拿這份卷宗已經無關緊要了。
畢竟自己的目的就是為了分辨出京兆府尹這個家夥是哪一派的人。
現在看起來，李淳為了這件事如此緊張。
再加上自己在卷宗上看到的那些細節。
這個殷天正，應該必然是李淳一派的人了！
這樣一來，也就幾乎可以斷定，當年崔母之死，應該就是這個殷天正的手筆！
雖然還是有些牽強，但趙東昇現在顧不上那麽多。
他太過擔心崔熙然會尋死。
所以他立刻對著禦膳房那個偏房跑去。
打開房門，趙東昇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身體也無力的蹲在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第一時間掃視了一圈。
最後在角落裏看到崔熙然的身影，他這才放下心來。
崔熙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不過現在的她還是無動於衷。
這個時候，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死一般寂靜的心起一絲波瀾。
趙東昇喘了幾口粗氣後，趕緊開口道：“事情基本上查清楚了。”
“有一點我可以確認，當年下旨處死你母親的人不是太後。”
崔熙然聞言，冷冷一笑道：“你怎麽知道不是她？”
“更何況，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說辭？！”
趙東昇吞了一口唾沫道：“那你有憑什麽不相信呢？”
崔熙然一時語塞。
其實她也知道，母親當年被處死自己根本沒有親眼所見。
這個消息隻是從官府裏傳出來的。
巨大的仇恨下，她近乎已經失去了理智。
所以就把仇恨積壓到太後和前朝皇帝的身上。
可現在聽完趙東昇的話，崔熙然仿佛突然醒悟了過來。
她似乎也意識到，其實當年的事情不止那一種結果！
也有可能完全是另外一種！
崔熙然沉默了許久之後，再度開口道：
“那，你總得有一個讓我相信你的理由吧？”
“既然你說殺我母親的人不是太後，那又是誰？”
趙東昇擦了擦汗，緩步走到崔熙然麵前，輕聲道：
“我不敢確定，但心裏已經有懷疑對象了。”
“接下來，我會慢慢給你調查清楚，一旦查出結果，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崔熙然生無可戀的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沒有耐心繼續活下去了。”
“這些年，我之所以活著，就是為了給母親報仇。”
“可現在……我居然連殺害我母親的凶手是誰都不知道……”
崔熙然自言自語著，再度痛哭流涕。
無奈的趙東昇隻好安慰道：“如果你真的掛念你母親，就應該以最好的麵貌活下去！”
“你現在這個樣子，會讓你身處另一個世界的母親更加痛苦！”
“而且我已經答應你了，隻要你好好活著，我早晚會給你查個水落石出！”
崔熙然無力的垂下頭。
此刻的她，就像是枯黃的樹枝。
年邁的老人一般，毫無生機。
不過，她應該是暫時沒有了尋死的想法。
趙東昇還是不太放心。
他知道崔熙然骨子裏是一個善良的女人。
隻是太不幸運，遇到了那樣的事情。
所以，趙東昇不想看著她眼睜睜的尋死。
趙東昇緩緩幫她鬆開了繩索。
可崔熙然卻繼續無力的說道：“我進宮就是為了報仇。”
“現在被你發現，報仇無望，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趙東昇聞言，輕聲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來皇城司做一名隨行醫官。”
“我相信，你學醫的初衷一定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
聽到這話，崔熙然不由抬頭看了趙東昇一眼。
隻因為趙東昇那句話，勾起了她幸福的童年回憶！
那個時候母親還活著，自己每天都無憂無慮，歡樂無限！
看到父親四處行醫，自己也動了想要學醫的心思。
趙東昇說的沒錯，自己學醫的初衷，的確是為了救死扶傷！
可是沒想到，時間最後把自己變成了這樣一個麵目可憎的惡人！
居然用學來的醫術殺人！
趙東昇被崔熙然盯的有點不太自在。
他撓了撓腦袋道：“如果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可以跟太後說，讓你離開皇城，你可以和你父親一樣，雲遊四方，四處行醫……”
趙東昇話還沒說完。
崔熙然突然道：“我願意留下來！”
這麽多年來。
崔熙然心中除了仇恨再無其他！
可是今天。
她覺得自己似乎遇到了一個懂自己的人。
雖然，他可能隻是隨口一說。
雖然，他可能隻是為了安慰自己。
可即便是無心的安慰，自己也有好久都沒聽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