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散邸司

宋朝的軍事力量薄弱,這一點路人皆知。

其實這除了“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國策以外,還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兵源問題。

宋朝的軍營之中,可謂是囊括了三教九流的各路豪傑。

這些人裏有的是因為父兄在軍營,有的則是招募的災民。還有的,就是犯了錯誤,而被發配充軍。

一旦發生大戰,可以算作是炮灰。

這便是所謂‘賊配軍’一詞的由來。

所以民間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好男不當兵,好貼不打釘’……

秦為托關係查了幾天,終於在散邸司找到了服役中的狄青。

散邸司和殿前司同屬汴梁禁軍序列,但地位可是天差地別,如果說殿前司是二等禁軍,那麽散邸司就是最末等的存在。

說句難聽話,這裏整個就是難民收容所。

散邸司沒有指揮使一直,隻有三個掌管軍營的都頭,人數大概在八百左右,一個個破衣爛衫的遊逛在軍營裏,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聽聞殿前司的大人來了,值班都頭申震小跑著迎出門,一臉獻媚的朝秦為行了一禮。

“末將申震,見過秦大人。”

秦為抱下拳,算是回了一禮,問道:“申都頭,聽聞你這裏有個叫狄青的廂兵,本官可能見見他?”

申震忙點頭道:“沒問題,秦大人稍待。”

若論官職的話,其實秦為和申震算是平級。

不過官場就是這樣,同樣官職也得看你屬於哪個部門,而且秦為是文職,身份更是甩了申震老遠。

所以他不敢得罪,沒多大會兒,狄青被兩個廂兵帶進營房。

秦為眼中帶著笑意,看著他道:“狄兄,好久不見了。”

狄青看到秦為後,第一反應是欣喜,再發現他身上的官袍後,馬上肅正衣襟站在原地,心中不禁忐忑。

在他看來秦為當官了,二人身份更是懸殊,今日來找自己,應當不是好事兒。

可沈安卻一臉笑容的道:“在這兒過得怎麽樣?兵役期滿了沒有?”

狄青不明他的意思,隻好實言道:“還有三個月期滿。”

申震覺得秦為對這少年的態度太過親切了些,便自覺為他說起好話。

“狄青在營中表現優異,且屢屢立功,是個難得的好苗子。”

好苗子會在散邸司扔著?

秦為不置可否的笑笑,道:“申都頭,秦某有個不情之情……”

申震趕忙拱手:“秦大人客氣了,您有何事盡管吩咐。”

“某與狄青乃至交,故想將其調入殿前司的捧日軍裏去,不知可有難度?”

秦為初到殿前司,很多規矩都還沒摸透,所以他也不確定,這麽做到底合不合規矩。

“這……”

申震為難地看著狄青,好心提醒道:“也不是不能,但捧日軍屬殿前司精銳,大人貿然安插人手,恐怕殿帥不會應允。”

說白了就是殿前司的門檻抬高了。

秦為不過隻是個八品監判官,有這個能力麽?

尤其是從散邸司調人,這可是明擺著要幫狄青減刑,而且調入捧日軍,那可是妥妥的高升了。

秦為皺了下眉。

如今殿前司的都檢點是王德用,正五品的武職。

若僅憑自己去求,估計連王德用的門都進不去,隻能再想別的辦法了。

狄青這會兒早就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驚喜之餘夾雜著疑慮,複雜的情緒在心裏發酵著。萍水相逢的幾麵之緣而已,他搞不懂秦為如此看重自己圖什麽。

秦為想了想,哈哈笑了一聲:“這個秦某馬上去辦,隻要申都頭給個麵子,可別到時不舍得放人就好。”

說到底申震才是狄青的直屬長官。

他若死卡著不放人,就算是殿前司也不好硬來,畢竟會讓人詬病的。

不過申震哪會因為這麽件小事去得罪殿前司的那幫大佬,立刻滿口答應下來。

……

為了招待趙允讓,秦為親手做了白斬雞。

簡單的做法配上特質調料,味道鮮美奇特。

趙允讓大快朵頤的同時,含糊不清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吧,有什麽事兒?”

當真是臭味相投,秦為也不遮掩,就說道:“還記得上次一起喝酒的那個狄青麽?某想把他調到捧日軍去。”

商郡王趙元份在世時,也曾做過一段時間的禁軍統領,三衙裏有不少都是商郡王府曾經的老部下。

若是趙允讓能夠出手,王德用應該不會給這個麵子。

趙允讓有些疑慮,道:“認識這麽久,你頭一次主動找某幫忙,這狄青是何許人也,值得你費這麽大心思?”

秦為笑道:“那是個好苗子,某不忍心讓其埋沒在散邸司……”

趙允讓歎息了一聲沒有馬上答應。

他是權貴不假,但他也是宗室子。

如今太後掌權,宗室之人過多參和軍中之事,很容易就會引發皇家猜忌。

秦為也知這其中忌諱,就道:“無妨,某再想想其他辦法。”

趙允讓擺手道:“不是這個意思,一個散員而已,陛下不會那麽小心眼,某擔心的是狄青此人品性如何?”

在他看來,秦為之所以費力幫助狄青,是有意培植幾個親信。

出身商郡王府的趙允讓,豈能不懂蓄勢之道,所以在選人方麵更要慎重,寧可要個忠心的庸才,也不能選個日後噬主的。

秦為笑了笑,尤為篤定道:“不會,某看好他。”

遙想當年狄青才剛發跡時,以武將身份一躍成為樞密副使,這其中賞識他的範仲淹功不可沒。

可是後來呢?

狄青做了樞密副使後,轉眼便與範仲淹劃清了界限。

世人都以為他是個忘恩負義之人,其實當你真正了解了宋朝官僚體製後就會明白,如果狄青不這麽做,那就是作死。

朝臣們不會眼看一個手握重兵的武將,和一個身居高位的文官走得太近的。

更別提在新政初始的那個敏感時期,不管出於私心還是大局,狄青都不可與範仲淹過分親密。

見秦為如此篤定,趙允讓夾起碗裏最後一塊兒肉,眨巴著眼睛道:“你想清楚了就好,狄青隻是就交給某了,最多三日定會給你答複。”

“無禮多謝!”

秦為認真的笑了笑,都說患難才見真情,能平白無故幫助你的人,又豈能不是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