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你想當官嗎?紅豆

秦記的飯菜,就是汴梁餐飲界的保障!

這一點毋庸置疑,哪怕在場許多人都看不起商賈出身的秦為,但隻要是吃過秦記飯菜的賓客,無人質疑這道蛋糕的美味。

趙允讓嚐過上次的雞蛋糕,對眼前這道新糕點更是垂涎不已。

看兒子眼饞的模樣,王妃不禁失笑道:“來人,將這糕點也分給各位都嚐嚐。”

身為座上賓的王臻自然也分到了一塊兒,淺嚐一口後,笑道:“賢侄這廚藝當真是沒話說,連老夫這種從不為吃食所動之人,也要忍不住讚賞一句。”

從‘秦公子’到‘賢侄’,王臻對秦為的稱呼變化,意味著他對其重視的程度。

這不禁令秦為感到困惑,王臻到底和秦豐是怎樣的關係,才會讓這位堂堂開封府尹對自己如此照拂。

若僅是普通有人,王臻完全不必如此,更別提在眾目睽睽之下帶他坐在上席的位置。

秦為不失禮貌的笑道:“多謝世伯誇讚,您若喜歡,趕明兒小侄多做幾個給您送去。”

聽著二人交談,範仲淹忽的笑道:“這小子頭腦到是活泛,剛剛還叫‘王大人’,及之一句‘賢侄’,他便馬上改口城‘世伯’,頗諳圓滑之道啊!若入能官場,也是個好苗子……”

王臻非但沒生氣,反而笑看著秦為道:“你想做官嗎?”

開玩笑嗎?這年頭做官如此簡單的嗎?

想當年秦為寒窗苦讀十年,卻仍是名落孫山,落魄得連命都丟了,白白便宜了他這個外來戶。

老爹秦豐雖是進士出身,到死也還是落了個意難平。

記憶中,秦豐對秦為的教育堪稱苛刻,每每總說希望他能夠金榜題名,似乎在秦豐的認知裏,隻有金榜題名活著才有意義。

秦為想了想,正色道:“小侄自打落榜從商後,深諳世道之艱辛,做官也好、從商也罷,左右都不過是個營生而已。”

王臻、範仲淹麵麵相覷,他們久經於世,這種搪塞人的片湯話,聽了不知幾萬遍。

範仲淹笑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剛滿十八。”

不知不覺來到大宋已經半年多了,秦為暗暗唏噓不已。

“可聽你這話,老夫怎感覺比那些四十多歲的人還暮氣沉沉呢?”範仲淹沒好氣道:“年輕人自當抓住一切機會,報效家國、光宗耀祖,怎能如此不思進取、安於現狀!”

秦為懶得與他爭辯,隻得苦笑道:“範先生折煞晚輩了,在下自知幾斤幾兩,這汴梁城內的官員多如牛毛,若是沒些真本事,就算王公賞識,助晚輩某得了一官半職,也終究要被這人海淹沒,晚輩還年輕,實不想、也不敢蹚官場這潭渾水。”

這是實話,也是心裏話。

自來到這大宋,秦為就從未想過做官這件事。

誠然,這是一個適合做官的年代!當年太祖皇帝趙匡胤一句‘杯酒釋兵權’,文人的地位得到質的升華。

不誇張的說,曆朝曆代官員、讀書人的地位,沒有哪代可與宋朝的官員比擬。

再後來,真宗皇帝一句‘書中自有黃金屋’!天下學子趨之若鶩,讀書人的地位攀上巔峰!

做官!

在當代讀書人心中,這是最終也是唯一的目標。

什麽‘扶大廈之將傾’什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都要建立在能當官之後,當不上官,其他的都是浮雲。

王臻沉默了,許久後才感慨地歎了口氣。

“這哪裏是圓滑,而是活的通透啊!秦子正這些年到底教了你些什麽?才讓你小小年紀便如此的憤世嫉俗。”

這不禁讓秦為回想起記憶中秦豐說過的那些話。

“父親在世時,曾說讀書人若要入仕,便無關金錢名利,重要的是要有顆視天下蒼生為己任的心,隻要心有天下,無論身居何位,皆可報效家國。”

“子正說的透徹!”範仲淹也不禁追思起來,又道:“既然你父親畢生心願就是想讓你為國盡忠,你又何故不願做官?”

秦為聳了聳肩,忽的笑道:“晚輩現在也是為國盡忠啊!”

王臻笑道:“從商也能為國盡忠?這話倒是新鮮。”

秦為認真道:“王世伯莫是忘了?年前汴梁十六家酒樓一起補繳稅款,這筆錢可是實實在在的進了國庫的,難道這還不算是為國盡忠嗎?”

近幾十年來宋朝經濟發達,商人的名譽雖有改善,但社會地位依舊出於底層。

甚至連許多平民百姓都不恥於商,這是從古至今遺留下來的問題,短時間內誰也無法改變。

範仲淹當即反駁,冷聲道:“商人逐利,千年來皆是如此!況且他們之所以補繳稅款,可不是為了報效朝廷,而是為了能繼續斂財而已。”

商人逐利錯了嗎?

商人不就是應該為利益而追逐嗎?!

這世上哪有隻為慈善不為掙錢的商人?若都成了這樣,那經濟還怎麽發展?

秦為有些生氣:“若按範先生的論調來看,那讀書人隻為求官,這是否也是逐利?!若朝中皆是此等,又談什麽為官者的高尚!”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為什麽非要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呢。

範仲淹沉默了。

不是他辯不過秦為,而是有些話秦為能說,而身居官職的他和王臻不能說……

……

已是初春的汴梁,綠柳已發芽,春水潺潺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景象。

吳媽也如約來了秦府。

秦家人口本就不多,平日裏隻有春杏一個女人,洗衣做飯、打掃庭院,還要照顧秦為的飲食起居,說不辛苦那是因為工錢豐厚,但忽然間多出個人來,還是讓她輕鬆了不少。

吳媽也是照顧人的老手了,平日裏一個人照看劉家小姐的飲食起居,來到秦府後自然幹得得心應手。

隻是她總會時不時的在閑暇之餘打量秦為幾眼。

剛開始秦為不在意,隻是後來這種‘打量’似乎愈發的明目張膽了,叫人有些膈應。

前廳裏,秦為正核算著當月的賬目,吳媽在一旁擦桌椅板凳,時不時的就會瞟一眼他。

秦為終於忍不住了,問道:“吳媽,某身上有髒東西嗎?為何這麽看某?”

吳媽剛忙放下抹布,低頭認錯道:“秦郎君贖罪,奴家失禮了……”

秦為擺擺手,道:“別的先不說,你就說說為何總是這般看某?”

“這……”吳媽吞吞吐吐的扭捏了好一陣,才道:“是我家小姐吩咐的,想讓奴家幫他看看,秦郎君平日裏是個怎樣的人。”

秦為下意識想起那一抹倩影。

“看我?”

吳媽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方帕子遞給秦為道:“這是小姐親手秀的手帕,說是感謝秦公子屢屢接濟的恩情。”

秦為接過手帕,潔白的錦帕上赫然繡著一串紅豆。

那抹紅色嬌豔似火,好似用鮮血染成的一般,可見這方帕子的主人是用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