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秦豐、家
隻是剛嚐了一口後。
劉娥呆住了。
又忍不住多嚐了幾口,不可思議的看著趙禎,臉上的驚訝都快實質化了。
“這糕點鬆軟香糯,入口即化,我兒何時練就了一手庖廚的手藝?”
“這個是兒子今天剛學的?”
“哦?”劉娥頓時來了興趣,問道:“是禦膳房的哪個廚子,竟有這等手藝?哀家要好好賞賜他。”
“不是宮裏的廚子。”趙禎得意道:“是允讓從宮外帶來的一個酒樓掌櫃,叫什麽名字來著?”
許茂則趕忙接話道:“回陛下、聖人,那人叫秦為,是汴梁秦記酒樓的掌櫃,也是東主。”
“秦記……”
劉娥喃喃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麽。
“可是前段時間引發州橋著火的那個秦記?”
這種小事兒趙禎怎麽可能清楚。
倒是許茂則點點頭道:“正是,現在的秦記已經開了四家分店,而且汴梁許多酒樓都加盟了秦記,牌匾也換成了秦記的招牌。”
許茂則事無巨細的將秦為的嫡係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作為皇帝近侍,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也就不用混了。
“原來如此……”
劉娥看似隨意的點點頭,目光卻變得深邃起來。
“那個秦為確實好本事,不僅做了一手好菜,此人也頗有見識,甚至還能出口成章。”
人若是心情好了,看誰都順眼,此刻趙禎的心情就很好,對秦為更是欣賞。
劉娥收回思緒,看著趙禎一臉的讚許的模樣,不禁笑道:“哦?能讓大宋皇帝親口誇讚之人,哀家倒是想看看他有什麽本事。”
“方才在禦膳房時,秦為曾說‘女子本弱、為母則剛’!”趙禎似有討劉娥歡心的意思,接著道:“他還說母親之所以食欲不振日漸消瘦,一方麵是因為國事操勞,但更多的則是為了兒子。”
劉娥麵容柔和許多,似乎有些動容了。
滿朝大臣都將她視作洪水猛獸,生怕她學了那呂武、篡了這大宋江山,倒還不如一個少年看得公允。
說什麽太後專政!
劉娥不否認,但她也不能容忍詆毀。
那些整日嚷嚷著逼她還政於朝的朝臣們,就真是為了大宋江山嗎?
從政者,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
隻是沒想到,這世上最理解她的人竟然不是朝臣,也不是那些阿諛奉承的投機者,而是一個名不經傳的酒樓小掌櫃。
諷刺嗎?可笑嗎?
劉娥收回思緒,笑道:“是個有見識的,有機會哀家定要見見這個秦為。”
“隻是兒子有些不解……”趙禎點點頭,又疑惑道:“據查,此人本出身書香世家,他亡父秦豐更是景德四年的進士,又為何沒有入朝為官?而且葉雙愁稟報說,秦豐與開封府尹王臻,範仲淹等人也頗為相熟。”
這樣一個人,為何籍籍無名?
“秦豐那人哀家見過,那就是個執拗的,為人正直,卻不知圓滑。”
遙想當年春衫薄。
劉娥追思起真宗趙恒在世時的場景。
也是在這延福宮裏,晚年的趙恒一心沉迷於封禪、祥瑞,那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在泰山封禪的想法。
劉娥當時也是極力規勸,奈何晚年的趙恒早已聽不進忠諫。
朝堂之上也因此爆發爭議,尤其是那些初入官場的年輕官員,更是大膽欲集結大批讀書人去敲登聞鼓,要以此警誡帝王停止這種勞民傷財的迷信之說。
可想而知當時的趙恒是多麽暴怒。
這群還未入仕的年輕讀書人,也因此斷送了他們的錦繡前程。
秦豐、範仲淹、王淼等人就是其中之一,而秦豐為了保全身邊的同窗好友獨攬罪責,被真宗罷去進士三甲的功名不說,更是下旨罰其終生不可為官。
隻是沒到到,十幾年後秦豐的兒子卻放棄了科舉投身商賈。
劉娥搖搖頭,歎息道:“那少年倒是比他爹當年會做人,就不知他說這話是何用意……。”
……
站在祖宅小院兒門前,秦為心中有些感歎。
這是他夢醒大宋後的第一個家,隻住了三天就賣掉了。
當時他絲毫沒覺得有什麽惋惜,隻是如今再看,短短半年時光,當他真正融入這個時代後,思想也在慢慢被時代同化。
說什麽落葉歸根、認祖歸族,秦為第一次覺得這裏是他的家,能安放他那為數不多的歸屬感。
劉家小姐的仆人吳媽正好推門出來,看到秦為後忙拂身行禮。
“見過秦郎君。”
“哦,某正巧路過這裏……”
思緒被打斷秦為心中稍稍歎氣,點點頭準備離開。
吳媽又行了一禮,感激道:“那日多謝秦公子仗義相救,郎中說若是再晚半日,我家小姐恐怕就危險了。”
“不妨事,都是鄰居,有什麽難事盡管開口。”
也許是祖宅的緣故,秦為每每看到劉家主仆,總覺有些莫名的感覺。
不隻是鄰居,甚至他覺得自己才是鄰居,而隔壁才是家。
“喬風、段玉!去把前院兒的幾個水缸都挑滿了,郎君和善不苛責家仆,但咱們不能沒放肆,要把活幹好,把家顧好!”
隔壁孫好民的破鑼嗓子又吼起來,院子裏一共才四個人,頓時雞飛狗跳。
“孫叔,莫以為咱不知道,你就是想支使我們幹活,你好去隔壁找那吳媽拉呱。”
段玉的嗓門兒更大。
這下好,半條街的人都知道孫好民看上隔壁吳大媽了。
“見笑了,管教不嚴,管教不嚴!”
眼看吳媽呆滯在原地,臉色由紅轉黑,秦為原地尷了個尬,急忙抱歉。
“這宅子……”秦為猶豫了些許,搖搖頭道:“算了,日後再說吧。”
他還是把祖宅想買回來,就像胡聘說的那樣,哪有誰會舍得自己家呢?
“秦郎君留步……”吳媽踟躕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攔住秦為,小聲道:“奴家有個不情之情,能否求秦郎君在府內給奴家安排個幹活的差事?”
“我家?”
秦為不明所以的看著吳媽。
哪有鄰居家的仆人到自己打工的道理?一仆二主這種事情按律法來講是不允許的,鬧不好就會吃官司。
“年前,小姐與奴家從杭州來到京城,原本家中開銷都是老爺隔月讓人來送一次,隻是後來……”
吳媽為難地解釋道,說到一半又尷尬的瞧了眼秦為。
後來發生了什麽,秦為心知肚明。
那是他上門欲贖回祖宅,卻被劉堅威脅敲詐,劉家小姐與他說情,也被劉堅打了耳光。估計就是因為此事,劉堅才斷絕了二人的經濟來源。
可怎麽說也是親生女兒,這麽做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