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賣祖產

北宋,天聖三年,東京汴梁。

冬雪未至,秋冷微寒。

汴梁城東的城隍廟裏躺著一個臉色蠟黃奄奄一息的年輕人。

幾個同住在這間破廟裏的乞丐,正準備將麵前這個將死少年扔出去。

“住手……”秦為剛一張口,又換了語氣:“兩位大哥行行好,小弟隻是偶感風寒,並不傳染的。”

人在屋簷下,示弱才識時務。

一個壯年乞丐皺眉道:“萬一呢?你若是死在這兒,到時便會有人報官,開封府的衙差們一來,咱們可就住不下去了。”

說著,乞丐招呼其他同伴們動手,將秦為扛起來就要往外走。

秦為用力掙紮了幾下,忙道:“慢著,我有錢!”

有錢?

幾個乞丐的動作同時一頓,不不可思議的扭頭看向他。

城隍廟這種地方,除了乞丐,就是偶爾來祭拜的香客,不過也多是些窮人,畢竟有錢人是不會來這種破廟裏拜神的。

“你敢框我……”

壯年乞丐鬆手將秦為放下,狠狠地瞪著他。

秦為喘著粗氣,點點頭:“有,真有!”

壯年乞丐四下打量著秦為周身,催促道:“有錢還不快給老子拿出來?說不定老子一好心,就同意你在這兒住了。”

風寒導致秦為整個人都開始搖晃,無力道:“身上沒有,我給你個地址,你去叫人來,到時每人一百文,絕不食言!”

壯年乞丐威脅道:“小子,若是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城西甜水巷,左手第二條巷子第三家,到了就說有位姓秦的故人求見,然後你帶他來見我,許給你們的錢一文不少。”

壯年乞丐皺眉想了一下,點點頭,對手下的一個小乞丐使了使眼色,示意讓他照著秦為說的去做。

……

這已經是秦為魂穿宋朝的第三天了。

三天來,無數陌生的記憶在腦海中流轉。

他叫秦為,一個窮到發指的讀書人,家中除了自己,就隻剩下爹娘留給他的一間祖產。

以當今汴梁城裏的物價來算,在城西那種人口集中且繁華地段上,能夠擁有一套三間磚房的院子,絕對算不上窮人!

隻是前些年,他那死鬼老爹一心隻為考取功名,卻又屢屢碰壁,坐吃山空呐!

老爹死後,便隻剩下了秦為一人,好死不死也是個隻知讀書的呆子。

兩代人連著作……

再有錢的人家也經不起這麽折騰啊。

為了心中的做官夢,無奈秦為隻好四處借錢。

俗話說窮在鬧市無人問,秦家本就不多的親戚,被這對父子倆多年來輪番借錢借物,有人與其交好就見鬼了。

不等秦為多想,隻聽得幾聲腳步走近。

剛剛那個去報信的小乞丐終於回來了,還帶了一個身穿灰布長衫的男子。

來人也是年輕人,名叫胡聘,二人是大小長大的鄰居,看樣子比秦為大了幾歲,模樣還算周正,隻是看麵相有些奸猾,一雙小眼睛像極了黃世仁。

低頭看了看秦為,不由得皺起眉頭:“秦兄這是咋弄得?某還以為你早被那些人催債的人打死了,誰曾想你被仍這兒來了,某這些日子可是找你好苦啊……”

饑餓和病痛的雙重折磨下,秦為顯得有些氣若遊絲,歎道:“莫說閑話了劉兄,知道你眼饞某那祖宅也不是一兩天了,今日幫某一把,那宅子兩百貫給你……”

兩百貫委實算便宜了。

近年來大宋經濟繁榮,作為國都的汴梁城自然物價飛漲。

原價至少五百貫的宅子,眼下兩百貫就能到手,胡姓青年自然歡喜,上前便將秦為扶了起來,也不管他身上的哄臭和風寒。

“秦兄果然大氣!某就說嘛,秦兄吉人自有天相……”

二人說話間就要往外走,幾個乞丐趕忙圍了上來,壯年乞丐道:“每人一百文,可還算數?”

秦為恍然,點頭道:“當然算數,胡兄麻煩了……”

胡聘:“……”

……

五天後,秦為的病勢好轉不少,人也精神了許多。

坐在小院的楓樹下,看著滿地落葉,整個人仿佛呆滯。

“秦兄!某來了……”

門外響起胡聘的敲門聲,秦為緩過神自嘲地笑笑,開門將胡聘迎了進來。

“胡兄來得真夠早啊!”

秦為沒好氣的笑笑,又從懷中掏出了一份地契,遞給了胡聘。

胡聘也不拖遝,將地契收好後,又拿出一張錢引遞給他:“秦兄夠爽快,某也不墨跡了,這是兩百貫錢官引,秦兄可以隨時拿去官府換現錢出來。”

所謂官引,便是官方出的錢引。

宋時紙鈔還未時興,而主要流通貨幣卻又是銅錢。

銅錢笨重,占積很大,許多大額的交易多有不便,所以大部分人就會選擇拿銅錢去換官方出的錢引。

當然,也有許多有錢人家,喜歡在家裏屯銅錢。

用這些人的話來講,什麽官引錢引,說白就是一張紙,什麽都沒有真金白銀擺在眼前看著實在。

秦為接過官引,收好後又笑道:“胡兄早年便放棄了考取功名,如今棄文從商也是風生水起啊!”

胡聘苦笑一聲,搖搖頭道:“嗨!自古士農工商,這年頭從商雖說也不算丟人,但也比不過功名在身風光不是?”

胡聘和他是從小長大的鄰居,二人年幼時也常在一起讀書,後又一起考取功名。

怎奈難兄難弟……

二人紛紛落榜後,胡聘選擇了從商做生意,這些年來小打小鬧不過也還算不錯。

而之前的秦為卻和自家老爹一個德行,毅然回家複讀,準備來年再考。

這些年來,胡聘沒少接濟秦為,甚至連他老爹下葬時,也是胡聘召集了街坊鄰居們一起出資,幫他給老秦辦了喪事。

這也是為何值五百貫的房子,秦為會一口答應兩百貫賣給胡聘。

胡聘愣了少許,又問道:“怎麽?聽秦兄話中之意,莫不是心灰意冷不打算再考了?”

秦為歎口氣,訴了訴身上這件早已洗得泛白的長衫,自嘲道:“一次不過便要再等三年,白白浪費了好光景,再過三年某就二十了,再不想辦法掙錢娶妻生子,秦家這香火恐怕就要斷在某身上了……”

胡聘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秦兄這是想要從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