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熊啟：寧在雨中高歌死，不肯寄人籬下活
陳郢城內，烏雲蔽日。
熊啟靜靜走在路上，看著城內的楚人，發自內心的感到親切。
他看到孩童在玩騎大馬，扮演秦人的孩童要挨揍，扮演楚人的孩童則是英雄。
他還看到人們偷偷藏著楚國的紅衣，似是對故國的懷戀。
可惜，楚人都不喜歡他。
他聽到了很多罵聲，譬如秦人走狗，暴秦劊子手，坑殺韓人義士的屠夫等等。
但熊啟都笑著接受了，楚人說的沒錯，他這幾十年來，就是走狗，一條秦人的狗。
熊啟緩緩走回府中，將自己關在房中。
熊華滿臉狂熱的遞過一張絲帕，下麵落款是負芻，上麵是鮮血寫就的書信！
“春秋之中，風雨飄搖，有人抱頭痛哭，有人簷下躲雨，有人借傘披蓑。
唯我大楚，絕不避雨！寧在雨中高歌死，不肯寄人籬下活！
兄長，故鄉的山茶花開了，負芻等您來。”
熊啟早已是淚流滿麵，整個人跪倒在地上，痛苦的蜷縮起來，嘴中不斷喃喃道：
“寧在雨中高歌死，不肯寄人籬下活.......”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炸雷響起，頃刻間暴雨傾盆而至。
昌平君站起身來，將絲帕卷起，放入胸口衣衫處，臉上已經滿是堅毅之色。
“福伯，幫我束甲，巡視城防。”
“諾！”
羋福佝僂著身子，從門外進來，借著昏黃的燭光，開始給熊啟穿戴盔甲。
“少爺，外邊雨太大了，要不就算了吧。”
熊啟沒有回答，而是眼神複雜的看著福伯，淡淡問道：
“福伯，你跟著我有三十年了吧？”
羋福笑了笑，沙啞著嗓子回答道：
“三十三年四個月零二十一天了。”
“那你是何時加入黑冰台的呢？”
羋福頓時瞳孔驟縮，身子一滯，但已經晚了。
一柄尖刀驟然刺穿了他的胸膛，刀尖猶自滴著猩紅的鮮血。
熊啟手握刀柄，滿臉哀傷：
“你為何要背叛我？”
羋福苦笑著緩緩搖頭：
“背叛？沒有背叛，羋福從來都隻忠於大秦宣太後。”
熊啟身體一震，整個人都萎靡了幾分：
“所以從頭到尾，嬴政都不曾信任於我。”
羋福感覺到全身的力量都在緩緩流逝，就連他的嘴唇開始顫抖：
“昌.......昌平君，若是你不曾造反，大......大王便會一直信任你。
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老奴死就死了，但若是你造反，死的可就不是成千上萬了.....而是數十萬！”
此時，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羋福這才看清楚，熊啟身上穿的並不是大秦玄色戰甲，而是血紅色的楚人甲衣！
熊啟長長吐出一口氣，眼眸猩紅，低吼道：
“我為何要收手？熊啟今日，終於能夠堂堂正正的做一回楚人了！
我！熊啟！乃是楚考烈王之子！真真正正的楚人！”
羋福絕望了，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整個人軟踏踏的跪在了地上。
正當熊啟緩緩鬆開刀柄的時候，羋福突然從地上彈了起來，暴喝一聲，一步竄到門外，用盡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扣動了袖箭！
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頓時劃破天際，在整個新鄭城中響起！
羋福轉過臉來似笑非笑的看著熊啟，麵帶譏諷，緩緩沒了呼吸。
熊華暴怒的衝了出來，一刀斬掉了羋福的腦袋，氣咻咻的罵道：
“狗賊！壞我大事！”
熊啟束緊甲衣，左手持弓，右手持劍，冷冷說道：
“無妨，集結兵馬，隨我出門，斬殺秦風！”
“諾！”
昌平君府中，三千甲士瞬間集結完畢，隨同熊啟一同殺出。
城內暴雨傾盆，火紅色的楚人甲衣，如烈火般在暴雨中不斷跳動著。
秦風早已帶著三千親軍，張弓搭弩，靜靜守在昌平君府外。
玄色與火色對峙，一如兩個帝國之間的生死對決！
雨水順著秦風的甲衣，深深浸入身體，一片冰涼。
可他渾身上下，卻一片火熱！
秦風看著熊啟，嘴角上揚，臉上的笑容愈發令人恐懼：
“熊啟啊，你果然反了，讓我想想你有什麽底牌？是鍾離那三萬郡縣兵？”
熊啟緩緩搖頭，冷冷看著秦風道：
“秦風，帶著你的人退出陳郢，我不殺你。”
“哈哈哈哈哈哈！殺我？熊啟啊，你真以為你能殺的了我？”
熊啟深深歎了口氣，突然一聲尖銳的響聲破空而來。
秦風胸口驟然被利箭刺中，雖然被護心鏡彈開，但整個人身形搖晃，一口鮮血噴出！
“老大！”
“我沒事！”
黑牛，包括贏甲、贏乙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他們發指呲裂，看向箭矢射來的方向，竟是秦軍所處的位置！
隻見那本應當是秦吏的範曾正彎弓搭箭，麵色冷酷的喝道：
“楚人範增！今日取你首級！”
與此同時，楊熊慘叫一聲，一個翻滾躲過了鍾離的一劍。
但左臂已經鮮血淋漓，被刺了個血洞。
“楚將鍾離昧，今日誅殺秦狗！”
秦風發髻被打散，長長的烏發隨風而動，遮蔽了他的雙眸。
“熊啟啊你牛逼，你狠！你竟然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準備這次起事！
三萬郡縣兵都是楚人吧？甚至連很多官員、郡尉，都在你的庇護之下，換上了楚人！
秦風甘拜下風，自愧不如啊！”
熊啟再次冷冷喝道：
“秦風！帶著你的人退出陳郢！我饒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饒我不死？
熊啟啊！今日老子便要將你這狗東西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有一個算一個！你們都得死！！”
秦風猛地抬起頭來，雙目之中滿是瘋狂之意。
他右手持精鋼劍，左手一甩，一支袖弩猝不及防之下，驟然刺穿熊啟的左臂。
熊啟悶哼一聲，血流如注。
但隨著一股麻痹感襲來，熊啟頓時一驚，一咬牙，竟是揮劍斬斷左臂！
熊華肝膽俱裂，急聲呼道：
“父親！快！來人！止血！
狗賊秦風！你用毒箭！！”
秦風麵色愈發瘋狂，咳出一口鮮血，夾緊馬腹，手舉長劍，驟然暴喝：
“殺！”
“風！大風！”
“大風！”
“大風！”
新鄭城內，玄色洪流與烈焰洪流狠狠撞在一起，激起大片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