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苦無證據

康劍偉,男,1975 年 3 月 16 日生,1998 年畢業於本省經貿大學金融專業、學曆碩士,當年 8 月就職於江濱市商業發展銀行,先後任城南分理處副主任、主任、市商業發展銀行辦公室主任等職,現任市商業發展銀行副行長,分管信貸業務。其妻楊愛娟,1976 年 9 月生,目前任市經貿局發展處處長。夫妻倆育有一女康馨怡,現年 14 歲,就讀於本市外國語學校初中部……

老國看完康劍偉的簡介,又看看單向玻璃後審訊室內一言不發的康劍偉,陷入了深思。

“師傅,您真神了。”周薇湊到近前小聲說。

“啥意思?”老國問。

“您還記得上次您在受害人大腿內側發現的那個紋身嗎?”周薇有點害羞。

“怎麽了?”老國不解。

“您當時分析,說那個像小半截牙簽的紋身,是嫌疑人名字中的一個筆畫,而且是一豎,您果然猜對了!”見師傅還沒回過神,周薇又說,“師傅,您果然有點老年癡呆了,您看,康劍偉的‘偉’字,那個半截牙簽狀的紋身,肯定是就‘偉’字最後的一豎。”

經周薇提醒,老國終於想了起來。

“師傅您分析的沒錯,看來左大腿內側的那個一小‘勾’,一定是‘愛你’的‘你’字最下麵的那一筆。現在看來,受害人兩條大腿內側紋的肯定是‘我愛你,康劍偉’幾個字。”周薇咂咂嘴,抱怨道,“你們這些臭男人真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這麽愛你,怎麽下得去殺手,還把她剁成幾百塊!”

“少說這些沒用的八卦。”老國狠狠地瞪了周薇一眼。

“師傅,已經過了 23 個小時了,再有一個小時,我們就得放人,畢竟我們沒有過硬的證據。”周薇也很著急。

“我知道。”老國仍盯著審訊室內一言不發的康劍偉。

“師傅,您知道他的背景嗎?”周薇看看沒人注意她,小聲問。

“管他什麽背景,隻要殺了人,他就要受到製裁。”

“師傅,康劍偉的妻子姓楊,律政委(律師組織,屬民間機構)錢書記的妻子也姓楊,你懂了吧?”周薇湊近師傅的耳邊小聲說,“康劍偉的妻子楊愛娟的姑姑是律政委錢書記的夫人,說明白點,錢書記是康劍偉妻子的姑父。”

“哦,難怪抓捕時這麽狂妄。”老國冷笑一聲走進審訊室。

“康劍偉,董莉珠和你是什麽關係?”老國厲聲問。

康劍偉低頭不語。

“康劍偉,我再問你,董莉珠的手機怎麽在你身上?”

康劍偉抬起頭,翻著眼看著前上麵的監控攝像頭。他知道,那是警方為了防止刑訊逼供而專門安裝的。

“康劍偉,我老實告訴你,我們能從大海裏撈出這你根毒針,就說明我們不是沒有證據。”老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康劍偉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已是下午 2 點 25 分,他明白,再有半小時他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審訊室、走出寧安分局的大門。

“康劍偉,董莉珠的頭顱在哪?”老國大吼一聲,滿臉扭曲。

康劍偉一怔,看著衝到身前的老國,眼中充滿了恐懼,他忽然大叫道:“來人啦,刑訊逼供啦——”這是康劍偉進了審訊室後說出的第一句話。

老國愣了兩秒,忽然抬起手,然而在他身後忽然伸出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他的手腕:“國強,你胡鬧什麽?”

老國回頭看去,攥著他手腕的是市局局長周前。

“你放下,我要抽死他!”老國掙脫著。

“胡鬧。”周前將老國拖出了審訊室。“還記得前兩次你是怎麽受的處分嗎?”周前一臉怒容。

“老周,還有半小時就得放人,時間不等人啦?”老國急得大叫。

周前仍攥著他的手腕,一直拉到審訊室外。周前向上前解勸的郭斌的揮手,“你先出去,把他們都帶出去。”周前指了指室內的幾個專案組成員。

待幾人都出了房間,周前終於放開老國手腕:“老國,說實話,你覺得這個案子有幾成把握?”

“肯定是這個姓康的,我有百分百把握。”老國不容置疑。

“憑什麽?”周前直視老國雙眼。

“憑感覺,更憑我們在茫茫人海中把他逮了出來。”老國也直視周前的雙眼。

周前點點頭,他百分之百相信眼前這個當年的老搭檔。

“憑感覺,也憑步態。”老國補充道。

周前沒有出聲,他在沉思。

當年沒有天眼工程、沒有現代通訊、沒有指紋信息庫、沒有隨時可從電腦中調取的公民檔案、更沒有 DNA 技術,老國硬是憑著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對細節天才般的辨識力,以及對案發現場林林總總的痕跡證據進行整合分析,破獲了一起又一起驚天大案。其中最讓周前欽佩的是老國對步態出神入化的分析判斷本領。

“每個人雙腿長短粗細、關節形態、身體重量、雙足特征、椎柱形狀、上肢動作、行走習慣各不相同,這些特征的相互組合,導致了每個人的步態千差萬別,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擁有自己專屬的步態特征,沒有任何兩個人是完全相同的,就如世上沒有一片完全相同的樹葉……”周前輕聲念出老國當年經常掛在嘴邊的這句話。

“是的,康劍偉的步態和錄像上的拋屍人完全一致。”老國盯著周前,眼神堅定。

“我相信你,但現在步態學還沒有形成專門的學科,無法量化細化,還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周前想了想又問,“你有其他證據嗎?”

“剛才那一耳光扇下去就有了!”老國不滿地看著周前,顯然對他阻止自己使點‘手段’還耿耿於懷。

“聽說你昨天下午扇了康劍偉耳光?”

“不該扇嗎?”老國虎著臉。

“你啊——”周前一臉無奈,“昨天晚上律政委(民間機構——作者注)辦公室的王主任給我打電話了,說到你打嫌疑人的事,說這事沒完,口氣相當不善,當然,他隻是傳聲筒而已。老國,你讓我怎麽說你呢?如果我們拿不出證據,定不了康劍偉的罪,他們就會要求局黨委將你趕出專案組。”

老國吃驚非小,急切地說:“周局,我可不是為我個人的名利啊,你要是趕我走,我跟你急。”

“老國,我也知道凶手非康劍偉莫屬,但我們需要證據。證據,你懂嗎?!”周前重複著。

“要是你剛才不攔我,姓康的已經交待了?”

周前不信:“這麽有把握?”

“這小子仗著他姑父的權勢,張狂傲慢不可一世,但我還是發現了他的弱點。”老國說。

“怕打?”曾經的老搭檔周前一語猜出老國的潛台詞。

“是的,昨天抓捕他時,見我們都穿著便衣,他嚇得臉都綠了,但一聽說是警察,立即囂張起來。我的一個耳光,讓我看到他內心的恐懼和無助,剛才我的一聲大吼,他的恐懼又在他的眼神中顯現出來。他不是社會上那些偷吃扒拿的老油條和滾刀肉。他從小生活優裕,嬌生慣養,細皮嫩肉,從沒打過架,一直是老師和父母眼中的好孩子,這讓傲慢和清高在他心中漸漸滋長起來。結婚後,他憑借錢書記的關係和他現在的職務,內心充滿了優越感,心氣高傲。凡這種人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們最害怕的,就是最原始的暴力手段,我的一個耳光,讓他失去的不僅是顏麵,更是讓他從精神的至高點重重地摔落在地,優越感就像美麗的花瓶跌得粉碎,自信和尊嚴也會在瞬間喪失瓦解。”

“老國,最了解你的人是誰,你清楚!”周前無奈地歎口氣,“要是我們那會兒,幾個手段一上,切割人體的地點、工具、頭顱拋到了哪?肯定全撂了,案子也就塵埃落定了,但現在不行啊!”

“老周,你馬上出去,權當不知道。我這就進去給他上點手段,責任全由我來擔著,隻要他吐點東西,案子就有轉機了。”老國站起身,準備再次走進審訊室。

周前一把拉住他,猶豫從他的眼中一閃而過。他抬手看了看表:“老國,來不及了,還有不到十分鍾就得放人。律政委錢書記的大秘、嫌疑人的律師、妻子,他們在樓下的車裏已經等了快兩個小時了。”

老國頹然跌坐在椅子上,他不甘。

“看來專案組你待不下去了,你知道,昨天那一記耳光惹了多大麻煩。”周前埋怨道。

“老周,你可得頂住啊,自從加入了專案組,我滿腦子都是人體碎塊的畫麵和受害人漂亮的臉蛋,這個冤我替她和她父母申定了!”

周前思索了一會道:“好,我來頂,但我撐死了隻能頂三天,這三天你得給我找出證據,否則你得乖乖回東城派出所,繼續當你的社區民警。”

老國一拍桌子:“好,我就要三天,不過我要提個要求,周薇要繼續跟著我。”

“好,一言為定。”周前和老國同時伸出手,緊緊握在一起。

康劍偉剛走出大樓,律政委辦公室王主任、康劍偉的妻子楊愛娟和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律師就迎了上來。

看著向大門走去的康劍偉,老國的臉陰沉得快要下起雨來,所有專案組成員也憤憤不平。

一行人走到門口,王主任轉回身看了看站在樓下的一群專案組刑警,譏諷的笑容從他臉上溢出。他滿臉陰沉地走到老國麵前,陰鬱的眼神透過近視鏡片直視老國:“你是國強?”

老國沒有出聲,雙眼緊盯著王主任。

“你竟敢刑訊逼供——”王主任一字一頓地說,“你當公安局是什麽了?是舊社會的衙門,有理沒理先打個二十大板?!”

“你最好回你的辦公室寫你的發言稿,那才是你的正道,這是什麽地方?這是刑警大隊,這是專門抓壞人的地方,用得著你這個民間機構的辦公室主任來指手畫腳嗎?”

“哼——”王主任鼻子中發出一聲冷笑,右手食指點在老國胸前的警號上,“國強警官,你等著瞧,我遲早扒掉你這身狗皮。”

“啪——”毫無征兆,一記響亮的耳光在王主任臉上炸響,“你竟然汙辱警服,說它是狗皮?”

“對,我剛才聽到了,他說咱身上的警服是狗皮。”身旁的周薇尖聲嚷起來。

“我們警察不是狗。”一名刑警也叫了起來,接著幾名隊員鼓起了掌。

王主任捂著火辣辣的臉,一時無言以對,他又看看一群滿臉怒容的警察,鼻子裏哼了一聲扭頭便走。

“還不嫌亂,給我站一邊去!”郭斌狠狠瞪了周薇一眼,嚇得周薇一吐舌頭,不再言語。

老國指著王主任說:“如果今天你是以親友的名義來接他,我沒意見,但如果你狐假虎威,扛著你們機構錢書記的大旗來要挾我們人民警察,現在我就把你趕出公安大院!”

王主任嘴唇哆嗦著沒有出聲,但眼中噴出憤怒的火焰,死死地盯著老國。

“啪——”又一聲脆響,楊愛娟的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丈夫康劍偉白淨的臉上,“我讓你把撿來的手機扔掉,你偏不聽,還發短信逗人家玩,毛病啊你——”

看著眼前的一幕,老國和周薇都是一陣冷笑。

老國和周薇走出分局大門時,女兒吳姍和幹媽林可慧迎了上來。

“老國,您才那一個耳光打的太爽了。”吳姍興奮地說。

“那個康行長也被他老婆打了一耳光,也很爽!”周薇還沉浸在剛才的興奮中。

“這個耳光可是一箭雙雕啊,不僅報了丈夫出軌的仇,還當了回影後。”吳姍一語道破。

“師傅,這兩位是——”周薇看著林可慧和吳姍問。

“我閨女,這位是她幹媽林女士,林姐。”老國向周薇介紹。

林可慧滿麵微笑地看著周薇,伸出手和她握了握:“這姑娘可真水靈!”

“我叫吳姍,老國帶了好幾個徒弟,你是唯一的女性,還是個漂亮姑娘!”吳姍向周薇伸出了手,“幹媽聽說老國熬了一宿沒合眼,特地過來請老國喝兩杯解解乏。走,美女徒弟,你也一起去。”

吳姍說完,走到一輛嶄新的奔馳 SUV 前,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林可慧坐在了副駕上,周薇和老國坐到了後排。

“爸,這車是幹媽剛送我的,漂亮不?”吳姍一臉興奮。

“小時候我就告訴你,不能要人家的東西。明天你趕緊還回去!”老國的口氣毫無商量的餘地。

“您以為您是市長局長啊,您也就小民警一個,幹媽有必要間接向您行賄嗎?”吳姍也毫不客氣。

“姍姍,怎麽能和你爸爸這麽說話呢?”林可慧批評吳姍,又轉過頭對後座上的老國說,“姍姍爸,您可能不了解我的身世吧,我唯一的兒子在他八歲時就因車禍去世了——”林可慧有點哽咽,繼續說,“那以後,我的精神受到了沉重打擊,在家裏整整休養了三年,後來我發誓再也不要孩子了。十一年前,我的丈夫又因肝癌去世,這世上再沒有一個親人了……”林可慧悄悄拿出紙巾擦著眼淚。

“老國,您怎麽這麽不通人情事故,就算你不讓我收下這麽貴重的禮物,也別當著幹媽的麵,幹媽可是一片好意啊!”吳姍責怪父親。

“我說了,不能要就是不能要,心意可以領下來。”老國很固執。

“姍姍爸,我將來總不能把財產都帶棺材裏去吧?”林可慧再次轉過頭看著老國,“這些年來我積攢了不少資產,少說也過億吧,我已經找好律師了,過些日子就替我立下遺囑,將來的財產一半捐給孤兒院,一半留給姍姍。”

“林阿姨,您真是大善人,我咋就沒有您這樣的幹媽呢?”周薇嘻嘻地笑著,胳膊肘抵了抵仍心有不甘的老國,“師傅,您千萬別誤會了林阿姨的好意,人家圖你啥,圖你能幫她壯大企業?還是圖你幫她查案?人家是真心喜歡姍姍姐。”

林可慧溫柔地撫弄著吳姍的頭發,接著說:“人老了,我越來越相信緣分,今年春節前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家裏看江濱新聞。那時正值春運,因為那場幾十年一遇的大雪,高速上的車子堵了二十多個小時,咱姍姍冒著滿天飛舞的大雪,淩晨三點還在采訪困在路上的回鄉人,她帶著一群誌願者,挨個給車裏的人送食品、送開水。這姑娘外表風風火火、現場主持伶牙利齒,和我當年一個模樣,但心腸卻熱得像團火,比我當年強多了,唉——”林可慧歎了口氣。

車子開到一家大酒店停車場,一行人來到林可慧訂好的包間。

“姍姍姐,我在公安大學就經常看您做的新聞,可厲害了。”周薇說,“有一陣,我也想畢業後到電視台去,像你一樣做個揭露社會醜惡現象的大記者、用鏡頭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覺得這個職業非常偉大。”

“好啥啊!”吳姍一臉怨氣,悄悄指了指父親,“在他眼裏我什麽也不是,做任何事他都要挑三揀四。”

兩個姑娘很快成了好朋友,吳姍接著說:“老國在家天天誇你呢,說他帶了個好徒弟,說你腦瓜靈,啥事一學就會,還說等 8.8 案塵埃落定,你的功勞最大,他要給你報頭功!”

“真這麽說的?”周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還是很興奮,“師傅天天罵我呢。”

“他就那樣,人家情商是一百多,他最多三四十,除了查案啥都不會,要不是看他把家裏搞得跟狗窩似的,我早就跟我媽住一起了。”

菜很快上齊了,躺靠在沙發上的老國鼾聲也隨之響了起來。林可慧示意大家小聲點,隨後脫下自己的外套,悄悄蓋在老國身上。

周薇小聲說:“師傅太累了,又是 8.8 案,又是 9.8 案,市區和高水兩地跑個不停,把我都累壞了,昨天上午到現在師傅還沒合過眼,過會吃完飯姐帶他回去,讓他好好補一覺,補到自然醒。”

“8.8 案我知道,就是凶殺分解受害人的那個案子,9.8 案又是啥案子啊?”林可慧問。

周薇說:“就是 9 月 8 號發生在高水的一個案子,一個老太被人勒死了,本來這個案子跟師傅一點邊都沾不上,師傅偏要說這個案子很棘手,他就摻和進去了。”

吳姍說:“我爸就是情商太低,按理說,人家高水的案子跟你一個小民警有半毛錢關係?你攪和啥呢,既然你都認為很棘手,那就更不應該摻和了,將來成了死案,看你怎麽收場?”

周薇看了看鼾聲越來越大的老國,聲音才大了些:“姍姐,我也發現了,師傅情商真的很低,就像剛才,人家律政委錢書記是機構老板,在江濱是個呼風喚雨的人物,王主任那可是錢書記的大內總管,跟前的紅人,盡管他說話不好聽,但師傅最多罵他兩句也就算了,沒必要上去就是一個大耳光!”

說起剛才的一幕,周薇開始心有餘悸,但她想了想後,又是一臉得意,“不過打的好,替現場所有警察都出了口惡氣,我真佩服師傅,不對,是崇拜得五體投地。”

“我爸在高水又是怎麽把人家給得罪了?”吳姍問。

周薇說:“本來高水刑大已經鎖定凶手了,是一個老無賴,而且這個老無賴已經上吊自殺了,但師傅就是不認可高水分局的結論,來了個舌戰群儒。人家局長、刑大大隊長、法醫、技術員都被他在會上批了個遍,把人全都得罪了,搞得我跟著他連飯都沒人招待。”周薇說完,捂著嘴偷笑著,“林阿姨,過會別嫌我吃相難看,我可得把昨天欠下的飯都給補回來哦。”

“好啊,那你再點幾個你愛吃的,不許給我省錢哦!”林可慧一臉溫柔地看著周薇,拿過菜單遞到周薇麵前,“你師傅可是個大偵察,我在十多年前就讀過他的紀實文學。你說巧不巧,世界這麽小,現在我成了他女兒的幹媽了!過會你給我講講,姍姍爸是怎麽把人家高水局的案子給推翻的。”

“好啊!”周薇爽快地答應。老國昨天現場天才般的分析推理,周薇仍記憶猶新。

三人見老國睡的正香,替他留了菜,開始邊吃邊聊。

“話說師傅隻看了一眼毒舌老太的屍體照片——”周薇拿捏起嗓子,一副評書藝人的腔調。她看了眼師傅,怕吵醒他挨罵,緊張地吐了下舌頭。

“我這人啊,就是好奇,瞧我這麽大年紀了,最害怕聽這些殺人的故事,但又忍不住想聽,不瞞兩位小美女,我最喜歡看刑偵的電視劇,也看了很多探案小說,但真實的案子比小說刺激得多。”林可慧也看了看正在熟睡的老國,轉過臉對周薇說,“我們小點聲說話,別把姍姍爸給吵醒了,讓他多睡會兒。”

“我師傅真是一個天才的刑警。”周薇說,“高水分局認定那個老無賴是殺人凶手,因為他們在現場找到了老無賴的足印,還在勒死毒舌老太的易拉扣上發現了老無賴的指紋和 DNA,毒舌老太的包上也有老無賴的指紋,她的手機和項鏈、手鐲都在老無賴的家裏被起獲。要是其他的刑警,肯定和高水分局一樣,認定老無賴是殺人凶手無疑,但師傅看了照片後,一下就否定了高水分局的結論。”

“哦,這又是為啥呢?”吳姍問。

林可慧問:“你師傅一定發現其他的證據了吧?”

“是啊,師傅主要發現兩點:第一,他發現毒舌老太的頭發沒有被勒進易拉扣裏。”

“這說明什麽呢?”林可慧不解。

“你們想啊,老無賴是鄉下人,據說大半輩子都是在監獄裏度過,他怎麽會認識在城裏生活的毒舌老太?既然他們不認識,老無賴把易拉扣往毒舌老太脖子上套的時候,一定是很匆忙的,毒舌老太會反抗,那麽易拉扣肯定就會壓到頭發上。”

林可慧和吳姍頻頻點頭。

周薇接著說:“既然易拉扣套在毒舌老太的頭發內,說明凶手和她關係很熟悉。凶手先撩起了毒舌老太的頭發,然後再套上易拉扣,這麽狠狠一拉。”周薇用手比劃著。

“如果拋開他的性格,在破案上,我爸一直是我的偶像!”吳姍不無得意地說。

“這還不是最絕的推理呢!”周薇說,“師傅看了老太死亡的現場照片後,發現老太的雙腿是彎曲起來的,師傅讓技術員把照片旋轉九十度,結果答案一下子出來了……”周薇故意賣個關子。

“這又是啥玄機呢?”林可慧忍不住問。

“照片轉了九十度,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周薇睜大眼,張開嘴,做出驚愕的表情。

“妹子,你就直接說,別兜圈子了!”吳姍的性子和老國一樣急。

周薇嘿嘿傻笑道:“所有人都一眼看出來,毒舌老太的屍體是跪著的姿勢,也就是說,凶手在勒死了毒舌老太後,把她的屍體拖到一棵樹下,再擺放成跪姿,背靠在楊樹上。”

“我爸就是厲害。”吳姍改口,把平時稱呼的“老國”改成了“我爸”。

“你們猜,凶手為什麽要讓毒舌老太死後還跪著呢?”周薇總在最關鍵的時候打住話題,高高地吊起了林可慧和吳姍的胃口。

“為啥呢?”林可慧和吳姍不解。

“師傅就是師傅,他的觀察力是無人能比的。師傅發現毒舌老太跪著的前方是一塊墳地,因此師傅分析,凶手一定和某座墳裏埋著的人有關。”

林可慧驚得差點將手裏的水杯掉下來,她定了定神說:“姍姍,你父親真是太厲害了!這也能推理出來,比小說上的情節有趣多了。”

“我爸那真叫厲害!”吳姍得意地笑了起來。盡管平時經常和父親吵架,但對父親的本領,她始終充滿自信。

林可慧問:“照這麽說,真正的凶手查到了嗎?真的和墳裏埋著的人有關嗎?”

“還沒有!”周薇偷偷看了看鼾聲不斷的師傅,“現在不是又趕回來查 8.8 碎屍案了嘛。”

“那再給咱們講講碎屍案的嫌疑人是怎麽抓到的?”林可慧臉上充滿了好奇,她站起身走到老國身前,將掉在一邊的衣服重新蓋在老國身上。

周薇悄悄拉過吳姍,貼在她耳邊說:“姐,咱師傅、哦不,你老爸要交桃花運了!”

“不會吧?!”吳姍看了看剛給父親蓋好衣服的幹媽,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