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文明的殺戮
所有人都知道血是紅色的。
其實,雪,有時也是紅色的。
這一場史上罕見的大雪已經下了三天三夜。
呼嘯的北風如同魔鬼的哭嚎,攜帶著鵝毛大雪,在銀白的大地上肆意紛飛。
如刀般地冷削刺在每一個活著的生靈身體上,它們在蜷伏,在隱藏。
躲避著即將到來的災難,躲避著即將到來的噩耗。
“砰!”一聲悶響。
寒鴉振翅高飛。
高速飛行的子彈撕裂開冰涼的空氣,同樣撕裂開了一個人影的腦袋。
腦仁濺到了樹枝上,左右搖晃。
一隻帶血的眼睛在空中急速滑行,眼珠子最後一轉,似乎望見了久違的藍天。
眼神中帶著不甘,噗呲一聲,眼珠落進了雪層,沒有激起一絲的波瀾。
跑,不停地跑——
呼吸越來越厚重,腳步越來越沉重,身後的狼狗和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還有二百米,就進林子了。
抬起眼,看見了那片黑林子,眼睛中有晶瑩的淚花在閃動。
“砰砰砰砰砰!”
槍響的一刹那,雙眼瞪向前方,似乎看見了年邁的母親正站在老家的門檻上溫柔地呼喚——兒,我兒……
五發子彈穿膛而過。
雙膝跪地,仰麵朝天。
一頭狼狗呼嘯而來,咬住了他的脖頸。
鮮血如注噴出,將還沒落地的雪花染的通紅。
但仰著的頭卻始終沒有低下。
天地再次沉寂,紅色的雪飄然落下。
然而緊張的氣息卻未逝去,反而越來越密集,像一張無形大網網住了方圓百裏之內所有生靈通往求生的道路。
聽見第一陣槍響的時候,他將自己埋在了雪層裏。
聽見第二陣槍響的時候,他從雪層裏麵爬了出來。
他回過頭,望向了身後。
數條貼地疾行的狼狗,一群快速移動的鬼影。
他轉過頭來,眼神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慌張。
攤開右手的手掌,他望見了手中的環形別針。
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將手掌握緊,邁開腳步,踏著雪層,甩開膀子,奮力前行。
“嗖!”像是飛鳥破空的聲音響在身後。
緊接著,一聲淒慘的悲鳴響徹夜空。
雪花在顫抖。
遠處的樹林搖搖晃晃,似在低頭垂淚。
在距離黑林子五十米不到的距離,一個身影緩緩倒了下去。
雪層濺開,他的身體陷在了雪裏。
他的眼睛剛剛閉上,紛落的雪花便即刻便遮住了他的眼簾。
鮮血從他的小腹上流出來,帶著溫熱,冒著泡沫,融化了雪層。
這片刻的溫暖,從未有過。
他奮力睜開雙眼,雪光照耀下,他的眼睛閃出奇異的藍紫色光芒。
四頭狼狗圍在身側,伸出了舌頭,青色的獠牙左右晃動,像一幅布滿邪念的鍾擺。
一支大口徑獵槍的槍管頂在了他的腦袋上。
槍已上趟,戴著藍色扳指的食指放在了扳機上。
“吱吱吱!”伴隨著一陣雪層被壓的聲音,一個矮小的身影從人群後麵走了過來。
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縫。
矮小的身影披著一件寬大的紅色長袍,長袍拽地,迎風飄舞,發出獵獵響聲,他的臉上戴著一幅黑白相間的骷髏麵具。
他穿縫而來,低下頭去,凝視著雪層中受傷的男子。
“果然是你。”
低沉沙啞的聲音從麵具後麵傳來,語氣中沒有一絲的波瀾,像是再不可能的事對他來說都是理所當然。
受傷的男子仰起頭,望著那個紅袍麵具矮人,沒有說話。
“你父親難道沒跟你說過,沒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做嗎?”
麵具矮人冷哼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麽可笑的事情。
受傷的男子還是沒有說話,但眼神中卻露出了凶狠的光芒。
麵具矮人抬起頭,將一隻手舉在半空。
四周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麵具矮人,似乎在等他一聲令下,就要將這個受傷的男子生吞活剝。
麵具矮人將食指伸進了耳洞裏,緩緩掏了兩圈,又慢慢抽出。
一滴晶瑩的雪花落在了他的食指指尖上。
麵具男子輕吹一口氣,將雪花吹落,然後食指在空中緩緩畫了一個圓。
一生一死,一念之間。
狼狗散去,低頭嗚咽。
受傷的男子被兩個鬼臉麵具人拖住了雙腿。
最後一撇,他看見了雪層中帶血的環形別針,他伸出手,將那個別針緊緊握在了手裏。
但此時的別針已經不是環形。
大雪紛落,似乎比之前更大更猛。
一陣琴音從遠處飄來,穿雪入耳,忽而低沉壓抑,忽而婉轉淒美。
是誰在撫琴?泯滅了終生。
銀白的雪光反射下,遠處一個老舊的建築物像是一頭沉睡中的雄師,靜靜潛伏著,似乎在等待著獵物悄悄走進它的嘴裏。
琴聲是從那裏來的。
這群人正往那裏去。
拖著兩具已經冰凍的屍體,和一具奄奄一息的肉體。
……
殺戮和放肆,在這個文明而又先進的城市裏,從未停過。
人們選擇視而不見和得過且過。
苟且偷生又洋然自得。
卑微的像一粒沙子,欲望卻如海洋一般龐大。
橫流的不是清澈的海水,而是無盡的黑手和算計。
謊言,似乎從未止息。
而我,選擇揭開真相。
將**裸血淋漓的現實公布於眾!
到那一天,人們將親手埋葬我,站在墓前感謝我。
到那一天,人們將流下赤誠的淚水,灑滿我墳頭的鮮花。
我煢然一人,我必將永生。
我是誰?!